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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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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0章 雁门军的覆没



  半夜里,驻扎在灰水河畔的沙陀兵感觉到身下的土地在微微的震动着。

  专门负责在行军时枕胡禄听地的士兵发出凄历而尖锐的警讯,“大量不明身份骑兵在迅速接近!”

  在睡梦中惊醒的沙陀将领们迅速的下令吹角,唤醒战士。并派出骑兵前往查看骑兵身份,又让民夫们立即将辎重粮车推到一起,结成车阵防御。命令刚刚传下,号角刚刚响起,却就在此时,民夫营地中突然乱了起来。

  最开始,只是一个角落里发生混乱。

  十几个民夫听到号角声响起时,突然狂叫乱喊,如同疯魔,一面口中叫着逃命啊,败了,一面开始点燃了旁边的粮车,并开始向旁边纵火。

  紧接着,很快,整个数万人的民夫大营,开始如夏日里的萤火虫一样,一点点的亮起。每亮起一点,就是有一处发生了暴乱。这样的星星之火,在沙陀主帅程怀义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已经成了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大营。

  黑夜里,那一个个四处大叫纵火的民夫,每个人的手臂上都有着一条醒目的白布条。

  “营啸!”

  下面的将领如此回报程怀义。

  营啸,自古有之,一开始可能只是一个士兵作噩梦时的尖叫,然后,更多的人被感染上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接着就是彻底摆脱军纪束缚的疯狂发泄暴乱。

  这种“营啸”多发生在军营或者监狱这种地方,因人多拥挤、居住空间小且平时因训练或者结仇等原因造成整个群体精神压力大。处于崩溃的边缘。因此,在某个寂静漆黑的夜,一个士兵或者囚犯因噩梦而喊叫时,往往会引发其他人的连锁反应,使得整个群体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甚至自相残杀,后果往往十分严重。

  而这种时候,往往会有一些头脑清楚的家伙开始抄起家伙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由于士兵中好多都是靠同乡关系结帮拉派,于是开始混战,这时候那些平时欺压士兵的军官都成了头号目标,混乱中每个人都在算自己的帐,该还债的跑不了。中国古代军队就曾多次发生夜惊,也就是营啸。

  营啸往往是灾难性的。一旦暴发,有时候甚至能直接摧毁一支军队。

  而眼下,民夫大营那边的情况,确实十分像是营啸。毕竟,这些民夫都是刚刚不久前才强征入伍的,这次又带出关外要去打仗。加之如今天气炎热,白天行军累了一天。晚上又住的密集,高温加上紧张,正好又遇到不明骑兵正在接近,这些根本没有打过仗的民夫一听到夜中的战鼓牛角,一时惊慌,然后引发更多的恐慌,而又有些家伙趁机作乱,最终就导致了眼下不可控制的营啸了。

  这是完全能说的通的原因。

  程怀义相信了,可他却不知道要如何控制这场营啸。

  一般发生了营啸,只能等待那些人发泄完后冷静下来。若是平常情况下。只要沙陀士兵不乱,只是些民夫乱了,并不可怕。大不了围起他们,让他们自己发泄一个够,等到天亮,自然就好了,到时处罚一些家伙,事情就平静了。

  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外面正有骑兵接近,内部又有几万民夫暴乱,这却是要命的。

  还没有等程怀义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事,或者说程怀义还没有想到他们即将会遭遇一场凶猛的攻击。

  他完全没有想到。从他身后来的那支不明骑兵,将会是秦军,而且还有那么的多。

  犹如黑夜之中突然出现的鬼魂,整整两万骑兵组成的骑兵阵以一种并不太迅速的速度整齐的冲击而来。

  整齐密集的赤色甲骑仿佛一面钢铁的墙壁,又仿佛一面迎面而来的刀山剑海,枪林箭雨。

  阴沉,漆黑的两翼无声的伸展开来,阴森可怕。

  干裂刺耳的马蹄声如同九天落雷滚滚而来,他们就如同一阵旋风袭来,横扫,摧毁挡在面前的一切。

  在这股可怕的铁流面前,契丹人的帐篷,人马,如同纸糊似的不堪一击,四散逃命的沙陀士兵发出一片绝望的惊叫,被这股铁骑钢墙辗成粉碎。

  张自勉、王彦章在前,高思继在左,杨师厚在右,宋温在后,一帅四将领着两万骑兵滚滚而来,这支本来早已经返回了云州的轻骑大军,就在这个离云州十分遥远,离雁门也很遥远的地方,突然向沙陀人发起了突袭。

  半夜时分,足足两万轻骑自东南面发起进攻,将挡在面前的几千沙陀人辗成了碎片。随即,他们势如破竹,不断冲锋。

  一连数天的顺利,让程怀义和大多数的沙陀将领都放松了警惕,以为朔州早已经再无一个敌兵。却不料,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冲出了两万凶猛的秦军骑兵。

  而偏偏此时,原本处于他们看管中的五万民夫大乱,到处纵马,四处喊败。一时间,到处都是火光冲天,败声四起,许多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沙陀人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以为大军真的已经败了,开始惊慌而盲目的随着那些惊慌四散和民夫们一起溃逃。

  张自勉的骑兵一轮冲锋过后,开始又反身冲了回去,然后重新列阵。这一次,张自勉却让四支骑军摆成了一字并排,两万人排成了一个长长的横排,分成几列,再次进攻。

  只是这次他们却不再冲锋,而是缓缓策马前进,拿出了角弓,弩机,掏出了震天雷。

  这是清扫,大扫荡,他们看似前进缓慢。可却将面前任何一个沙陀人都辗碎。

  沙陀人节节败退,开始被他们驱赶着向西面逃跑。

  逃了没有多久,沙陀人就发现他们无路可逃了,因为他们逃到了灰水河边。

  灰水河不是什么大河,可却也是桑干河上游源头支流,是朔州南部的一条不小的河流。此时正是夏季水满之时,河面有二十丈宽,不少地方的水深足有丈深。虽然有不少地水水并深。完全可以涉水渡过,但那得要熟知此地河水之人。对于这些黑夜中四处乱逃的沙陀人来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哪里可渡,哪里不可渡。

  这么深的水,就算骑马渡河,也十分危险。

  而秦军似乎早就知道这一切,他们从东面杀来。先破阵,再驱赶,明显就是要把他们全部赶入河中。

  这是一次屠杀!

  如果真刀真枪,面对面的决战,哪怕两万沙陀兵打不过两万秦军,可也绝不会败的如此绝望,如此彻底。他们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曾有过。只是被从头到尾的一阵乱拳给直接打晕,然后被一脚跺在喉咙上,不明不白的挂了。

  程怀义直到跃马纵入湍急的灰水河中时,才突然醒悟过来,今晚根本就不是什么营啸。那只不过是秦人事先派入了奸细混入民夫中,然后在今晚发动了内乱,引起了暴乱,是秦军策划了这场营啸。

  秦军,都是秦军,一切都是秦军的计谋。要想弄出一场这么大的营啸。得多少奸细混入其中?只怕当初他们赶走李嗣源后招募民夫的时候,秦军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故意安插人到忻代一地,好让他们去捉来当壮丁了。

  悔恨,不甘,愧疚。

  他不应当被诸将几句话就激的不顾晋王的军令,擅自领兵出战。

  现在,他完全中了秦军的圈套。该死的那支秦军从背后而来。这说明他们就是先前已经北返了的张自勉军。他们根本就没有走,而是一直藏在雁门关外附近,在那里等着他自己出关送上门来自投罗网。

  他太大意了,安营扎寨于此。却没有半点防范。若是他把兵马带进朔州城中安营就好了,就算朔州被烧了,可起码还有几堵墙啊。关键的时候,也能挡一挡,也不会败的这么快了。

  一切都完了,两万兵马没了,五万民夫也没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晋王还在河中回不来,北方的胡人也一时难以南下,他却已经把雁门关和忻代两地的兵马几乎都带出来了。现在雁门关里,只有五千老弱,忻代两州各县及关城的兵马加一起,都没五千。

  他不但丢光了这带出来的两万兵马,而且还等于把雁门也给丢了,雁门关丢了,整个雁门镇也丢了。

  他对不起晋王的信任,他对不起晋王。

  战马在水中沉浮,对岸就在眼前,可程怀义却长叹一声,拔出横剑架在了脖颈上。

  “晋王,对不起!”

  说完这句,程怀义用力一横,长剑切入肌肤,鲜血喷溅而出,他慢慢栽入河水中,转眼消失不见。

  天亮。

  灰水河下游飘满了一具具沙陀士兵尸体,几乎飘满了数里长的灰水河面,鲜血流入河入,染红了整条灰水河。灰水河,成了红水河。

  张自勉策马河边,看着昨夜的战场。

  两万沙陀军,最后只俘虏了不到五千,其余的基本上都死了,少部被杀死,多数被逼入河中淹死,只有很少的一部份最后逃上了对岸,或者突围逃向了北方。

  五万民夫,也有许多惊慌的跳入河中最后被淹死了。此时剩下的四万余民夫就在帮忙打扫战场,收集散落的兵器,和逃散的战马,并挖坑埋尸。

  秦军昨夜损失并不大,两万人突袭,最后不过损失千余人而已,这个损失与取得的胜利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这一仗多亏了军情局,他们出了大力气了。若非他们策划了民夫暴乱,只怕我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拿下这一战。”宋温走到张自勉身后,感慨道。

  张自勉点了点头,确实,他们的功绩无法抹去。

  “本帅会向秦王上一道奏本,详细的写明此次战斗前后经历,为军情局的诸多兄弟特别请功。”

  “军情局的兄弟说雁门眼下十分空虚,只有老弱五千,要拿下雁门关,并不难。”

  “嗯,确实,不过某现在并不担忧这个。”

  杨师厚轻笑:“大帅是在担忧金城那边吧?胡人南下,而我们不能及时回援,张御少将军那边可是很吃力的。”

  张自勉长叹不语,虽然如今证明他留下的决定是对的,可这却有可能误了儿子的性命。对秦王,他是一个合格的将帅,可对儿子,他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嘿,你们在这呢,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高思继策马奔来,脸上全是笑容。

  “什么好消息?”张自勉打起精神。

  “确实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金城大捷。就在前天,刘师兄等率三万兵马赶到了金城,就在胡人已经在金城打开一道口子的时候赶到的。一战全歼敌军,耶律撒刺的五万南下的军团,已经彻底覆灭了。‘

  “金城那一万辅兵呢?”张自勉急忙问道,心中充满焦急。

  高思继沉声道:“刘师兄赶到之前,胡人已经攻下了除金城外的诸县城关,一万辅军几乎尽没,还战死了数万协助守城的百姓。”

  “我儿他.....”张自勉失声,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高思继和杨师厚连忙扶住了他,“张帅,少将军无事,只是受了点伤。而且,这次金城大捷,秦王闻讯后,已经特别论功封少将军为金城县侯了。刘师兄与其它几位将军也是俱有封赏,师兄已经晋封为应城县公了呢,而且秦王还把那几万人马编为了军团,更特别赐号万胜。金城县侯被授万胜军团的副军团长了呢,真是可喜可贺啊。真是虎父虎子,上阵父子兵啊。”

  听到儿子不但没死,还获得如此诸多赏赐,张自勉心中既为儿子高兴,又在为那一万将士阵亡而内疚。如果他回援,也许他们就不会死了。

  杨师厚看出他心中想法,道:“军人就得面对牺牲,但他们的死是有价值的。大帅决定留下来,如今我们击溃了沙陀人,而且马上就能收复雁门关,甚至收复整个雁门镇忻代二州,这也是他们的功劳。”

  张自勉点了点头,“准备一下,我们立即兵发雁门,负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我们不能辜负了他们的牺牲!”

  “是,兵发雁门!”杨师厚和高思继同时大声应道,脸上充满了即将夺取整个雁门镇的激动与自豪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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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1章 血战大同


  耶律阿保机举着高过人身的盾牌,一双眼睛胀得通红,口里大声吼着无意义的章节,踏过横七竖八躺在城下的族人尸体,第三次冲向城角。

  此时的云州城南的上空,恍如正在下着一场狂暴的箭雨,卷动着一股金属的致命风暴。密密麻麻射出的羽箭,几乎让天空的太阳都为之失去了光芒。城墙的脚下,到处都有未熄灭的战火在燃烧飘摇,秦军泼下来的滚烫开水,还在地面上冒着热气。

  到处都是穿着各式皮甲的部落战士尸首,被石块砸烂的云车、冲车、楼车的残破木块,还有遍地可见的血迹,断肢残臂。

  惨叫声,吼叫声,战鼓声,牛角声交织汇聚。

  云梯车木轮压过濠沟上的木板栈桥的吱吱声,弓弦振动声,羽箭透空的破空声,抛石机发射时的轧轧声,石弹砸在城墙上,城垛上的轰隆声...所有的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与那遍地的硝烟、战火,和鲜血与残破的尸体汇合成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

  耶律阿保机此时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本能的跟随着挞马部的三千余名弟兄一起,簇着云梯,向着云州城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第一架云梯的后面,都跟着数以百计的部族战士。

  而在他们的更后面,在秦军的射程以外。或者说在秦军那些超远距离的超重型器械之外的普通攻击射程之外,胡人整整两百架的赶造出来的拉索式投石机分成了三队。不断的向云州城抛射出石块与泥块,压制着城上的秦军。

  虽然这种临时赶制出来的投石机,与城头上秦军的配重式投石机相比,天壤之别,五到八斤的石弹,打在云州城那坚固而高峭的城壁上,只能留下个印子就化为齑粉,它们也很难对重要的防御工事造成太大的伤害。但是若是能成功的砸在城上守军身上,那么无论秦军们新式的全身板甲,或半身胸甲是多么的精良坚固,多么的利于防箭,可也必死无疑。而且这些投石机最大的目标是城头的箭塔、角楼,以及那些秦军的重弩车,还有在城墙内的配重式超重抛雷车。

  耶律释鲁紧绷着脸。勒马在距离城墙千步外观战。

  在最初的时候,耶律释鲁的中军帅旗其实是一度推进到城下二百步外的,这是传统的安全距离。主帅亲临前线,确实对士气有很大的鼓舞作用。但他们小瞧了秦军,秦军从来不能以常规传统来推断的。

  当耶律释鲁一身金甲醒目的站在高高的云车上亲自指挥攻城时,城上的秦军直接调了十架阻击重弩阻击。这种专门用来阻杀敌军军官的阻击重怒。射程长达百步远,用的是儿臂粗的铁弩矛,精度在三尺之内。

  一次十架阻弩阻击,这本是必杀的一击。不过关键之时,耶律释鲁的亲卫们拼死救了他一命。一群契丹护卫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在他身上叠了一座肉山。十弩阻击。直接把云车都给炸烂,一群护卫死光殆尽,耶律释鲁虽然逃过一劫,可却也摔断了一条胳膊,腿上被一只矛尖擦过,划出一条深深的血沟。

  然后,耶律释鲁退到了七百步远指挥。

  这一次,秦军又直接把城中的八门龙武霹雳猛火大将军炮调来,装上了三百斤重的巨型炮弹,这是由超大型震天雷加上希腊火等组成的巨型炸药包,然后叫来最好的炮兵,瞄准后,直接狠狠的给耶律释鲁又来了一次集群炮击。

  两万斤配重锤,五丈长吊杆的超级配重式抛石车的射程是极其恐怖的,他能将三百斤的石弹投出一百丈远。

  这次阻杀差一点就成功的把耶律释鲁等契丹诸将一锅端了,八枚三百斤的重炮把耶律释鲁帅旗的十丈范围内呼啸着直接炸成了一个巨坑。十几个部族军官和数百名护卫直接成了一片碎尸血水,那支帅旗更是不复存在。耶律释鲁当时因腿伤并没有在帅旗下,他让一名身形相似的亲兵穿着他的铠甲假冒他,结果又逃过一劫。

  不过中军帅旗下直接被炸飞了,依然引起了正在攻城胡人们的万分恐惧,云州城中的守将适时的打开了城门,放出了一直等待着的一千骑兵,乘着敌军混乱,在城下一阵猛烈的冲杀,击退了攻城的胡人,并且放火烧掉了大量的云梯等攻城器械。

  耶律释鲁费了好大的劲才算稳定了场面,可惜云州城中秦军兵马太少,不然这一次很有可能就能一举冲溃胡人。

  再之后,耶律释鲁就已经很小心了,他不但把新的帅旗移到了战场两里处,而且多数时候,都是派替身代替他,他自己则躲在距离城墙五里处,并且身边团团护卫,生怕秦军又有什么更吓人的着数。

  不过今天,耶律释鲁再次亲临前线,并且带着帅旗移动到了阵前一千步。

  金城大败,兄弟耶律撒刺的战死,这让他感动了深深的担忧,他已经开始担忧起来了。也许这次南下,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容易。秦军援兵来的太快了,而且代北原先的那些秦军也太能抗了,就跟那个李嗣源一样,到现在也还没有得到他的首级。

  他甚至有些忧心,那三万派去追击李嗣源败兵的部族兵马,似乎已经有一天多的时间没有联系了,会不会他们也出了什么事情?

  摇了摇头,他将脑中这种让人忧心的想法挥之远去,目光再次望向了战场。

  无论如何,秦军的援兵已经杀到了金城,秦军的反应速度远超他的预料。秦军的援兵可能随时也会到达这里。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迅速的拿下云州。然后再次南下金城朔州,起码,得与雁门的沙陀兵汇合。二十万人南下,粮草供应是个大问题,代北之地太穷,根本抢不到什么,这方面,史俨答应他雁门镇春意供应。

  他的目光看到了城下的侄子耶律阿保机。目光中充满了赞赏,虽然才十岁,可这个侄子身高却已经有平常成人般强壮,不但能挽起一石以上强弓,甚至骑马射箭,马上步下博战,都相当出色。一人对敌三个以上部族战士。真是他们耶律家族的勇猛后生,可惜他父亲却这么早的死掉了。撒剌的的死,对他们这一支来说,是个巨大的损失。特别是如今夷离堇兼契丹大迭烈府夷离堇的蒲古只病重,眼看着蔳古只一死,他耶律释鲁就将从眼下过渡的于越位。真正接替蒲古只成为本部新的迭剌部夷离堇兼整个契丹的大迭烈府夷离堇之位时,兄弟这个挞马狨沙里的战死,是十足的损失。

  好在兄弟后继有人,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儿子,十岁的年纪。却已经成为契丹战士们尊崇的勇士,将来定然更是英雄无比。耶律释鲁已经正式以契丹于越这个暂代契丹军国事的官职。授耶律阿保机接替其战死父亲的挞马狨沙里之职,正式成为了迭剌部族新建的侍卫亲军的扈卫官。

  十岁就成为了由迭剌部族精锐勇士们组建的侍卫亲军的统领,这是前所未有的。但是没有一人提出反对,耶律阿保机的勇武表现为他赢得了这个职务。原来的侍卫亲军这次出征大部在金城战死,耶律释鲁从自己的契丹兵马,以及从其它各族中重新挑选了一批勇士,最后组成了新的挞马部三千骑。这个侄子是出色的,新一接任挞马狨沙里,立即就请战攻城。用精锐勇士去攻城,这似乎有些杀鸡用牛刀,不过最后耶律释鲁还是同意了。

  他虽有十万人马云集云州城下,可是面对城中的一万秦军守兵,却有些束手无策。

  秦军只有一万,可他们却募集了大量的城中百姓协助守城。不但如此,秦军那些层出不穷,各式各样,又威力巨大的守城器械,更是让他们头痛不已。坚固的钢盔板甲,强弓劲弩,以及守城时能发挥出巨大作用的伏远双人弩,伏远重弩,三弓八牛弩,绞床弩,以及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投石器,以及让部族兵马们闻风丧胆的飞雷车、抛雷车和那每一炮轰出必然要击杀数以十计士兵龙武霹雳猛火大将炮,还有那些什么毒气弹、烟雾弹、地雷、炸药包、神火、飞火、鬼火......

  这些让大多数部族勇士们连名字都叫不全的古怪军械,却让他们在攻城时吃尽了苦头。

  强大勇猛的部族战士们,骑射优秀,彪悍凶猛,可面对着高高的城墙,猛烈的火器,密集的箭雨,却连敌人的衣角都摸不到一下,就已经躺满了城下。

  这些天,耶律释鲁也在不断的让部族战士们下马,抡起杀人的战斧去砍伐树木,然后让地些云州掳掠来的边民们赶造攻城器械。只可惜,虽然边民中也有些工匠,可他们顶多会造些粗糙的云梯、冲车、云车、箭塔、攻城槌和小型的投石器。

  要想制造出如秦军那种距离远,准头高,攻击猛的弩车、弩炮、投炮,却是根本不可能。

  如秦军的那龙武霹雳猛火大将军炮,城中虽然只有八座,而且每发动一次,都得需要数以百计的人力和畜力拉动,还得利用杠杆,基本上一个时辰也只能投个三四发。可这些超级投石器,每一次轰击,都能直接清空数丈范围,真正的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六百步远的射程,加上三百斤的投弹量,真正的大杀器。

  每当部族勇士们拼着性命取得一些优势,眼看就要冲城头上时,这些该死的超级大炮就会突然发动,然后八枚三百斤重的的巨型炮弹就会呼啸着从城墙后飞出来,落在城外六百步内,把那一片后续跟进的战士们清空,给城头上的守军赢得关键的时间,让攻城去的勇士们后继无援,最后无奈的被秦军给从城头上赶下来。

  他娘的,要是他们也有这种投石机就好了,哪怕只要有这么一两架这样的巨炮,往战场上一架,那么云州城上任何的防御工事,只要被命中,就会被砸的粉碎。只可惜这种投石机光一个配重锤就重达两万斤,一个吊杆就长达五丈,而且那高高的架身,几乎都是精钢结构加上巨木构成,不但运输极难,关键的是制造的技术极高,甚至需要极为优秀的投炮组的配合,才能将炮扔到大致的范围内。

  可惜他这些一样没有,因此只能看着隔个两三刻钟,天空就传来为之刺耳的呼啸巨声,然后老实的趴下,承受一次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和两耳轰鸣,头晕眼花。

  他娘的,也不知道秦人究竟是如何运来的这八架巨炮,这数以万斤重的超大家伙,他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运到云州的?他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幸好秦军这种巨炮只有八架,而且这种巨炮太过消耗火药,一次集群轰炸,就是两千多斤的火药,因此,不到关键的时候,秦军也并不会出动。要不然,他估计自己的部族大军,早就被秦军给轰的胆碎肝裂了。

  秦人守城真是他娘的厉害啊,耶律释鲁忍不住再次长叹。

  十万人攻一万人守卫的城池,攻了这么多天,城池依然固若金汤,若非他是这场战役的指挥,他都会以为统兵的将领是酒囊饭袋的无能之辈。可现在,他却只能一遍遍的叹气,他娘的,秦人真是太会守城了。

  他娘的,有种你们出来面对面的对战啊,耶律释鲁心中愤怒,忍不住想对城头上咆哮。

  云州城作为代北的中心,几经战乱,几大部族先后在此屯兵,因此对这座城池是不断的修固。整个云州城的防御工事设计的十分严密,外濠外还有羊马墙,使得敌军不能直接攻击外城,甚至在外城的几座城门外,还修建了几座小巧但十分险固的瓮城。

  绕着外城墙挖了一条又深又宽的濠沟,里面不但埋着大量的尖桩,甚至还蓄满了水,这对于缺少攻城器械的胡人们来说,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而且整个云州城,光城门就有十三个,多的让人不敢想像,中原的东西二京,也不过是十二门城门,他娘的,边塞上的一座城池居然有十三道门。城门多,看似守军得分散兵力守卫,可实际上,守城战中,城门是极为关键的。要不然,为什么守城的时候不干脆把城门给用石堵上?这是因为有城门,就可以防守反击,敌人就不能安心的放手攻城,城门多,固然守卫起来增加难度,可却也让攻城一方得分兵防守,因为云州有十三座城门,也意味着云州城中的守军,随时能从任何一座城门中冲出来大杀一顿。

  他娘的,耶律释鲁忍不住再次骂娘,到此之前,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大同,居然如此难攻,秦军,居然如此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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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2章 八健将


  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为什么秦军在两百架投石器的打击下,居然还能一直保持着如此密集的箭雨?城上的秦军似乎根本没有被压制住,而且最奇怪的是,秦军的龙武霹雳猛火大将军炮还击的少还是有些原因的,可按常理,在这样猛烈的攻城战中,秦军城头上的那种飞雷炮的攻击似乎应当效果更强。飞雷炮算是缩小版的大将军炮,能够将二十斤重的炸弹包抛射一百步远,投弹量是大将军炮的十五分之一,射程是大将军炮的六分之一。

  可是这种飞雷炮小巧灵便,不过二三十斤一门的钢筒,随随便便可以拎着走。而且装填和发射迅速,拥有着持续发射的能力,一个时辰起码能投射二十个炸药包,如果秦军把他们的飞雷炮一字排开,那猛烈的火力,能瞬间清空所有的攻城兵马。

  可实际上,秦军虽然一直用飞雷炮在协助守城,可据他的观察,秦军的飞雷炮,同时保持攻击的,不超过十门。好像秦军设置了一个限定,最高不超过十门飞雷炮射击。

  按照这几天他吃的苦头,他对城上这些秦军器械也算比较清楚了。这种飞雷炮其实是对付蚁附攻城的最好武器,一杀一大片,特别是装上那种散弹包,里面的火药混合了铁钉破瓷片,威力异常凶猛,虽然这种炮弹直接杀死数量不多,但那种致残效果却非常了得。在这样的战场上,一个伤兵,有时也就相等于一个死人了。

  而他们城头上的那些重弩,却绝对是摧毁他们投石炮阵的最有效武器。他们的两百架投石器都是小型的投石器,射程其实远在秦军之下。虽然耶律释鲁在投石器阵前建了一短墙盾阵,且投入轰击一阵后立即转移。可每次一投射,位置依然是暴露无疑的,而且了为保持炮阵,耶律释鲁还不得不在自己的三个经常变换位置的炮阵前。再摆出一个步兵盾阵。

  如果城上的秦军用他们的投炮和重弩还击,重点轰击他们的炮阵,便会让联军损失惨重。可为什么秦军只是偶乐用几们巨炮轰击,却一直没使用他们的投石车和弩车阵?

  难道说秦军在故意保存实力,或者说他们有巨炮,和飞雷炮,八牛弩这些弩。却没有足够数量的普通投石车和重弩?

  耶律释鲁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里面有蹊跷!”耶律释鲁转头对耶律罨古只道。

  副帅耶律罨古只点了点头,却没说话。耶律释鲁看在眼里。眉头皱的更紧了,罨古只的意思很清楚,也和他一样的有疑惑。

  “听说秦军十分擅于筑城,他们在辽东大量修筑城堡,其中多数都是棱形的多面城墙,使得守军可以以更少的数量,防御更多的敌人,让攻城的一方同时受到多面的打击,凹凸起伏的棱陵城墙,使得他们的火力覆盖完全无死角。据说完全可以以一守七倍攻击。而坚持敌挡强攻至少七个月。”耶律释鲁若有所思的把这些天收集到的一些情报说了出来,“据说秦人的城面,会故意向内倾斜一些角度。”

  “为什么?”

  耶律释鲁招手,从身后侍卫手中取过一面盾牌,那是一面钢盾。标准的秦军骑士盾,圆形,并不大,上面还有虎头纹样,最关键的是,这盾牌面并不是平整的,而是呈一个锥形向外凸起,而且还不是圆锥形,而是有分成了十八个并不平的面。

  “看到这面盾牌没有?这盾面的十八个面,还有这锥形,可不光是好看。实际上,这种盾最大的优势是防箭。我试过了,箭支射在这种盾上,十有**会因为这盾面上的这个倾斜角度和棱面,能卸去大半的力度,使得箭支滑开。哪怕我们最强壮的战士,挽最好的弓,碰上这种盾,也最多只有一半的可能能钉入盾牌。秦人城面设计成倾斜角度,作用和这盾是一样的,不过却是专为防投石器的石弹轰击,听说秦军在辽东的陵形城墙的墙面和城面都是倾斜的。这大同城墙面很正确,也没有陵形城墙,但我估计他们可能已经把城面改造成了倾斜角度,毕竟这并不难。在守城时,他们的士兵只要贴着城垛防守,那我们的石弹对他们的威胁就极小。毕竟,十枚石弹能有三枚抛入城上就不错了,而要是他们的城面真的有一定倾斜度,那这三枚石弹能取得的效果就更少了。”

  罨古只是迭剌部的勇士,但对于这些什么土木工程之类的事情却是半懂非懂了,耶律释鲁说了半天,他也只是有些明白。但若要靠他想出解决办法,却是有些过于奢望了。

  “砰!”

  一支长垛箭正中耶律阿保机的桦木牛皮盾牌上,射箭的人显然也是个膂力极大之人,箭支插入盾牌后箭尾依然摇晃不止,更是震的阿保机的手一酸。他此时根本不知道是谁射出来的这一枝箭,躲在覆盖着厚厚的沙土与生牛皮保护着的冲车内的士兵,已经将掩护着部族战士们通过了这几天用无数生命填平的城外濠沟、陷坑、尖桩等一道道防御阵,一直冲到了城下,士兵们从冲车内将云梯抬出来,靠到了大同的城墙上。云梯一架架就势升起,直接架到了瓮城的女墙上。

  “杀!”

  “冲!”

  身后的战鼓声擂的越发的急了,阿保机的侍卫亲军营的几个军官各举着一面盾牌,口中衔刀,眼睛瞪的极大,跳上云梯,向着云州城攀爬上去,他们身后的一队勇士也紧随其后,纷纷跟上。

  耶律阿保机握着拳头猛的在自己胸膛上重重的锤打几拳,发出一声大吼,也猛的举盾冲了上去。他一上,身后的侍卫亲军营的各部族勇士们,也纷纷哇哇叫着冲了上来。

  这个时候,云州城的城墙上,到处都是升起的云梯,一排排身着黑色灰色白色皮袍,以及索子甲,铁札甲,甚至从秦军尸体上刚剥下来的半身甲,钢板甲的部族战士,举着盾牌,如同一股庞大的蚁群,正向着云州城蚁附而上。

  同时,再次转移了阵地的三个联军投石车集群,再次同时向城头上发起了远程石弹覆盖压制。

  在不远处云车上旗兵的指挥下,胡人的两百架投石车发了疯似的向云州城上抛射石弹,不惜冒着暴露位置,引来秦军重炮轰击的危险,猛烈的投射。而且耶律释鲁还集中上多达三万人的胡人摆成密集的弓箭方阵,疯狂的推进到了城下六十步以内,不顾伤亡的向城头发动仰射,用箭雨压制城头。

  数以万计的胡骑,下马聚集成阵,将漫天的弓箭射向城头上的秦军。

  紧跟着,数百架冲车、楼车、云车、箭楼车好像雨后春笋一样,突然的就从后方冒了出来,在战场上疯狂的移动着。这些比云州城还要高的各式楼车上,每架上面都载有数十名战士,而高高的箭楼车上,更是站着一排排的弩手,耶律释鲁把所有的弩手都集中了起来。

  这是耶律释鲁谋划了许久的雷霆一击,集中力量打造了许多辆战车,然后在此时猛然爆发出来,意图凭着这些战车器械,军士锐气,一举给突破云州城墙的防御。

  云州城头,越来越近。

  “胡虏要玩命了!”城楼上,将军宋希狠狠的吐了口浓痰,骂道。他转身望向自己的族兄宋季荣等诸将,沉声道:“胡狗是不计伤亡,想要一举突破,咱们也得拿出真家伙来了。”

  云州主将宋季荣曾经是淄青节度使宋威的衙内都知兵马使,既是宋威的侄子,也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神策军出身大将,论辈份,可以算是曾经拜宋威为义父的李璟的义兄。他在宋威死后,李璟攻克辽东半岛封安东郡王时,与崔芸卿等一起投到李璟麾下。这几年,一直在各行省中出任武职,品级不低,但始终没有什么实权,没能进入李璟的核心圈子。这次张自勉西征,他主动请缨。李璟同意了他的请战,可到了代北后,张自勉却把宋季荣、宋希、常保、杨林、刘衡、韩忠、刘健、徐成、崔德成这些曾经算是李璟上司,的原宋威和崔芸卿名下诸武将给派到云州守城,只带了李璟的三个门生南下,他们这批人中,只有曾经与李璟关系不错的宋温跟着南下。

  想当初,李璟还只是一个团结兵时,他们哪一个不是一方兵马使或者镇将?如同崔德成,当初只是他手下一个小小库官,就几乎要了李璟的命。可时来运转,如今李璟却已经成了天下最有权势之人,他们几个,却几乎原地踏步。说来,李璟实际上倒对对他们不薄,诸将如今不是一州防御使就是一省都督、都指挥使这样的职务。不过若是与刘寻、王彦章等这些年青人一比,他们却又显得什么都不是了。

  不过心中虽有些失落,但没有人对李璟有怨愤,最多只能算是有些感觉没有机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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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3章 炮战


  “我们有的是火药!”宋季荣冷笑。

  云州城一万守军,能守到如今,与宋季荣的老成有很大关系。与张御在金城时的策略不一样,张御面对撒刺的来攻时,想的是等待援军北上,因此他把兵马分散各城,为的是想求个完美,争得更多时间,守卫住金城和那些粮草辎重。可宋季荣不一样,云州北面牛皮关虽有两万沙陀人,但他从没有信任过那些胡人。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守云州外围城池,在抵挡了胡人前锋一阵,顺利的把外围城中的所有百姓与物资都撤入大同后,宋季荣就下令放弃了诸城,全部退守入云州了。同时,他招募了大量的百姓协助守城,将一万秦军分成了五部,在开始的几天里,其实城上只有两千秦军守城,更多的守城兵丁都只不过是百姓而已。秦军轮流休息,一直在养精蓄锐。

  凭着出色的战场经验,宋季荣把云州守的固若金汤,而且伤亡还不大。除了云州城中存有大量的器械和粮草,以及他们运来的火器、器械外,关键的还是宋季荣和诸将都非金城那些辅兵军官可比。金城。只有张御一个小将有丰富战阵经验。可在云州,这里却有一群老油条。

  甚至他们这一万兵马。也非金城那些战力低下的后勤辅兵可言,他们带的都是各州的精锐团结兵。二十个营一万人团结精锐,除了名号不是战兵,实际上半点也不弱于战兵,他们甚至还有三千人的轻骑兵,真正的骑兵,而非骑马步兵。

  除了三千轻骑兵,他们还有足足四个整编炮营。这些本来是拔给张自逸用以收复代北,攻打朔州、雁门这些重镇的。结果形势有变,张自勉匆匆南下,这四个炮营和那些炮车弩车和火药等全留在了云州。

  “炮兵们可以出来打炮了!”崔德成口里叼着一根鸡腿,居然在这个时候还吃的精精有味。他一边吃着鸡腿,目光一边盯着城外那三个胡人的投石车炮阵。可以说,这三个炮阵的威胁很大。虽然秦军改造的倾斜墙面可以减弱炮阵的杀伤力。但在眼下这个敌军大举进攻的时候,秦军如果要在城墙上建立飞雷炮阵地,就得先铲除掉这三个对飞雷炮阵地威胁很大的投石车阵地。

  先除掉远程!

  “让我们的大将军炮轰平那三个投石车阵,然后让炮营的重弩车阵再摧毁胡人的那些移动的楼车,再用飞雷炮阵对付他们的弓手阵!”

  宋季荣声音依然冰冷沉稳,听不出半点的波动。

  一阵尖锐无比的破空啸声响彻在战场上空。

  耶律释鲁脸色一变。他娘的,秦军的大将军炮出动了。他就知道三个炮阵的全力开火,会引来大将军炮阵的报复打击。

  轰。

  轰。

  一连八道剧烈的轰隆巨响传出,整个战场都在摇晃,然后。在原来那三个投石车阵地上,原来的两百架投石车和上千胡兵。几乎消失了。原地出现八个巨坑,然后是一地的碎尸和投石车的碎块。一次打击,几乎就报消了所有的投石车,剩下的,也有不少受到震动损受,还有些被直接埋在了土里。更加恐怖的是,秦军的这次炮击,在炮弹里加入了希腊火子弹,结果那一片地带,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希腊火在燃烧,粘到什么就烧什么。很多本来只是被震晕的胡人,和那些还完好的投石车,在这第二次的火攻下,报废了。

  耶律释鲁摇头晃脑袋,看着那一片白烟和黑火覆盖着的地方,脸惨白惨白,秦军的报复打击效果远超他的预料。他的炮阵报消了,剩下的那几十架就算好的,一时也打不出什么威胁来了,关键的还是他炮手们没了。

  “操!”耶律罨古只掏了掏耳朵,却依然只是满耳的嗡嗡声,他大声的咒骂了一句,然后冲着耶律释鲁大声的喊道:“幸好咱们还留了一手,他娘的。”

  耶律释鲁黑着脸招手叫来传令兵,同样大叫道:“看清刚才秦人八门巨炮的位置了吧?狗娘养的,他们刚才打的爽吧,这回轮到咱们了。告诉那些炮手,冲着那些大炮的位置,火球覆盖他们,狗日的。”

  传令兵飞快的离去,片刻后到了刚被摧毁的投石车阵的另一头,大声的冲着一群胡人喊叫。然后,那几个胡人首领转头大叫了几声,就见原本一块平地的地上,突然被掀起一阵阵尘土,然后一个巨大的伪装带被掀开了,现出了藏在这下面的一架架投石车,这些投石车比先前那两百架还要多,还要高大一些。

  这才是胡人用来对付大将军炮的杀手镜,足足三百架投石架,日夜赶工,然后就隐藏在这战场上,一直没有拿出来。耶律释鲁很清楚大将军炮的威力,他先前那两百架抛射,最大的目的就是诱秦军反击,然后暴露位置,他们就可以摧毁这威力巨大的大将军炮阵了。

  “秦人的巨炮位置看清楚了吗?”一个金发碧眼的白色皮肤高大男子向手下的炮手们吼道。

  “看清楚了。”

  “很好,那就给老子狠狠的还击,将他们全都烧成一堆木炭!”

  “是!”

  咻咻咻!

  三百架比原先投石车还大一号的投石车展开齐射,他们投射的也不再仅仅是石弹,而是换成了一百架投石弹,一百架投点燃的大火球,还有一百架则是投射虽然远不如秦军威猛,但同样也十分厉害的机发飞火,也就是火药罐。

  这是一次预谋已久的反击,目的就是摧毁秦军拥有威慑整个战场的八门超级大将军炮。

  有这八门巨炮在,实在是对部落军威胁太大。

  轰。

  轰隆隆。

  胡人炮手的准头不如秦军炮手,可三百架炮车的集群投射,依然让整个战场的天地都为之变色,呼啸而至的火球、石弹、炸弹包很快就把八门巨炮的位置给覆盖了,将那里炸的面目全非。

  崔德成站在城楼上,回头观望,嘴里的鸡腿骨无声掉落。

  “操,狗日的胡丑居然还会玩这样的阴招!”

  宋季荣等也是吃了一惊,受限于兵力,他们这些天都没有派人出过城,因此自然也不知道胡人居然还隐藏了一支这样的力量在战场上。这一下突然的打击,确实让大家都震惊了。

  “马上查看下大将军炮的状况!”

  炮营很快回报,“八门大将军炮有五门损坏的很厉害,有两门只是轻微损伤,还有一门基本无事。”

  “多久能修好?”

  “那两门轻的需要两三个时辰,那五门损伤的厉害的至少得好几天才能修好。”

  崔德成叹道:“幸好我们的弹药一直是严格分开存放的,要不然,估计一门都剩不下了。不过这些胡狗知道藏一手,难道我们就没有吗?让炮营把另外十门大将军炮全推出来,这一次,咱们要把剩下的三百架投石车也给全端了。狗日的,老子就不相信,你们还能弄出来一个炮阵!”

  炮营接令,立即执行。

  胡人的投石集群阵地上,那个金发碧眼的男子正哈哈大笑,指着云州城内升起的一缕缕黑烟道:“我莱茵哈特一出手,谁人能敌!”

  话音未落,耳中已经传来一阵熟悉无比的啸声。

  他的脸色一变,“大将军炮击,这怎么可能?”

  瞬息之间,数枚三百斤的重弹已经砸向了投石车阵地,第一枚没有砸中投石阵阵地,却落在守卫在投石车阵前的盾阵之中,顿时,雷鸣巨响中、火光冲天,血肉横飞,惨叫连连,一整个盾阵,直接就被砸掉了一半。

  紧接着,又是轰轰轰的十声巨响传来,投石车阵地连接落下几枚重弹,顿时那无数木头打造起来的高大投石车,被摧枯拉朽,一片狼籍。

  耶律释鲁处心积虑准备的杀手镜,不堪一击,再次被彻底摧毁!

  “这就是大将军炮的的威力啊,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啊。他娘的,爽!”崔德成看着城下远处已经被摧毁的胡人投石车阵地,得意的哈哈大笑。

  宋季荣眉头上扬了两下,脸上微微露出几分喜悦,他沉声道:“胡人的投石车阵已经被摧毁,传令下去,让重弩车阵全力开火,目标敌人移动的各式楼车云车,摧毁他们,决不许他们靠近城墙一步。大将军炮准备好后,立即也一起投入战斗,不需要节省弹药,装散弹、神火弹,好好的给这些胡崽子们一个狠狠的教训是。”

  “是!”

  “传令兵领令而去。

  “将军有令,叫重弩营和大将军炮营干掉那些移动的乌龟,干掉那些躲在下面的兔崽子们!”

  “将军有令,干掉一架云车者,该炮队全员每人赏钱五贯,所有士卒皆晋衔一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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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4章 天梯


  阿保机明显的感觉到来自身后远程火力支援的减弱,城头上的秦军拦击一下子又猛烈了起来。他听到他手下的千夫长在上面大声喊着:“南蛮子发疯了,顶住...大家快跟上...冲啊!”他连忙大喊一句:“顶住,冲上去!”一面手脚并用着,抓紧攀爬。

  然后情况比想象中的还有恶劣,头顶上,从城来抛射的巨大炸弹掠过空气时发出的尖啸声,让阿保机感觉到头皮一阵阵发紧。

  “太阳神在上!”他在心中默默的念了一声,不敢回头。但凭着身后的剧烈爆炸声,还有投石阵的戛然而止的支援,他清楚,南蛮子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狡猾,他们一开始的炮阵也不是全部实力。他们再次棋输一着,五百架的庞大数字的投石车,全部完蛋了。而秦人的巨炮,却还有至少一半以上,起码是超过了最初的数量。

  他咬着牙,以更快的速度攀爬起来。

  巨石落地的震响,和炸药的爆裂在身后不断传来,巨大的恐惧使的他越加的坚定,如果不能攻下云州,他们这些在云梯上的人,再不可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哪怕他打小就被告知,他是母亲梦中吞下太阳而怀孕的,他是太阳之子。

  在契丹族中,太阳,是最高的神。契丹,本意就是东方太阳神之意。而契丹国,就是东方太阳神之国。契丹族,是东方太阳神族。他,是母亲吞下太阳而生,是太阳之子。

  但神也会殒落,更何况在这箭矢横飞的战场之上。

  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别的战士们或者还可以选择以后继续战斗,但对他和他的挞马部而言,此时便是决战。

  要么胜利,要么死亡。

  他感觉到各部族中最勇猛战士们组成的侍卫亲军营也开始有些动摇了。有进无退,往前冲,一口气冲上城头也许还有活下去的可能,但这个时候后退,他们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死在城头上和死在城墙脚下的不同而已。

  “先登上城头者,赏黄金五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阿保机年青。可不代表他不洞察人心。五百两黄金,差不多相当于南蛮子那边的四千贯钱,还是最有信用的秦蛮的飞虎铜钱。这笔钱,足够买上一百匹马,或者五百头牛,甚至还能买上几个粗壮结实的女奴。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

  那些本有些犹豫的勇士们,一听到这个赏格,立时就被鼓舞了起来,一个个大叫一声,将刀往口中一衔。手脚并用,飞快的往上爬去。

  只可惜。金钱带来的效果只有短短的一刹那间。

  只听到“啊——”地一声惨叫,冲在最上面的千夫长被一块擂木击中,从数丈高的云梯上跌了下去。他大脑还来不及反应,只听到又是一声惨叫,一名部族勇士被滚烫的开水淋中,顿时握不住梯子,也从上面跌了下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从四周的云梯上传来。

  不断有部族勇士们跌落,最惨不忍睹的是有一架云梯上的高句丽武士们,先是被城头上的协守百姓用滚荡无比的大粪熬成的金汁当头浇下,那种浓稠而又恶心恶臭的金汁滚烫无比,比开水和沸油都还要厉害,一旦淋上,就粘在上面,不但会造成极大的烫伤,最大的危害还在于这金汁是有毒的。就算当时不死,也很难活的下来。

  高句丽武士们被金汁淋头,然后紧跟着上面又淋下一桶滚烫的沸油,接着又被射了火箭,整个云梯立时燃烧起来。火烧的极快,那一队武士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摔死,一个接一个的凶悍战士全身燃烧着从云梯上惨叫着跌落,甚至有的掉下去还没死,依然在四处乱窜,甚至点燃了旁边的云梯。

  “狗娘养的!”

  阿保机的眼睛充满着血红,真正是拼命的时候了。

  胡人高大的云车,此时依然还在后面缓缓的行进着。这些云车高大无比,但也因此笨重无比,哪怕有一群的战士躲在后面推动,可依然慢的如同蜗牛。在车下推车的士兵多是些老弱杂鱼,而在车顶上的那些士兵,则是各部族的精锐战士。他们屏息静气,顶盔贯甲,手持盾牌,握着弓箭,等待着战车靠近城墙。

  莱茵哈特此时就在一座云车上面,他本是极远泰西东罗马帝国的一个破落贵族,因为听说了从东方来到的远洋商人们传播的东方是黄金国度,自由天堂等等诱人的消息后,便产生了想来东方冒险的想法。不过他凑不起从罗马到大唐的船费,最后选择了陆路,沿着丝绸之路来东方。一路上翻山越岭,千辛万苦的终于到了东方,可还没有进入大唐的疆界,就被一支草原部族的战士给抢劫了,甚至整个商队都成了俘虏。

  最后,他被几经转手卖到了契丹,成了契丹奴隶。偶然的机会,因为他祖上曾经也带过兵,因此他也会些骑射打仗本领,而且还会绘制一些战争器械,最终凭此被主人赏识,让他做了一名工匠头目。

  这次契丹人的这些器械,多数都是由他指挥打造的。可惜,刚刚他不但没能打掉秦人的巨炮,反而被秦人报复摧毁了自己的炮阵。耶律释鲁一怒之下,便让他登上楼车,让他上战场撕杀,以将功赎罪。

  从楼车上,可以清楚的看到云州城头上的一举一动。

  秦人正抬着一个个的大铁筒上城头,他一下子看出来,这些就是之前战斗中几次关键时刻发威的飞雷炮。这种炮发射间隔短,持续时间长。最关键是轻巧,配上炸药包。却威力惊人,尤其是对上大规模的兵马攻城,人越多,威力越大。唯一的缺点不过是准头略差,可面对着数万攻城人马时,准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随便放一炮,也总能炸中敌群的。

  除了这些飞雷炮。他还看到城头的诸多角楼和箭塔上,也还都有人在挥动旗帜。

  他立即想到曾经在父亲留下的记事本中所说到地的,在城池攻防战中。守城的一方,一般都将体型巨大的投石器安置在城内,一来城头上放不下,二来放在城中可以保护投石器,让敌人不知道位置。因此。就必须安排人在城头上,负责观察并以旗语指挥抛射的方位距离。若没有了人指挥,纵有再多再强大的投石器,也成了瞎子。

  莱茵哈特兴奋起来,对着后面那些跟他一样被发配上来冲锋的炮手们客串的弓手道:“都看仔细了,一会不管别的。只管盯着那些摇红蓝小旗的,专们射他们。”

  莱茵哈特一面说着,一面端起手中的那把双人重弩,却单人就张开了他,瞄准了城墙上的一名旗手。嗖的一弩,已经将那旗手射倒。

  楼车上的那些炮手们立即明白过来。开始纷纷端着弩机弓箭阻击城头上指挥城内弩炮、巨炮攻击的旗手。其它云车上的胡人也立马发现了这边的动静,马上明白过来,有样学样。一时间,城头上的旗手们只要一露头,几乎就立即会有几支箭同时射来。待宋季荣接到报告时,已经有几十名传令兵倒下了。宋季荣马上也明白了对方的打算,连忙让他们从显眼的角楼箭塔上下来,紧贴在女墙后面,从垛口观察,只将旗帜露出来,继续指挥。

  这一下,就是云车上莱茵哈特这样的神射手,也束手无策了。

  “重弩车,投石车,给老子瞄准那些云车,狠狠的打!”崔德成跳脚大骂,刚一露头,结果立即引来数支弓箭的阻击,叮叮当当一阵响声,幸好身上穿了内甲、板甲外套索子甲,这才无事,却着实把他吓的不轻,连忙蹲了下去。

  城外云车上的莱茵哈特见一箭把对方明显是将官的家伙射中缩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射杀,正炫耀似的哈哈大笑之际,却突然发现数枚石弹呼啸而来。堪堪擦着他们的云车而过,他们没事,旁边却有一架云车被砸了个正着,并且马上燃烧了起来,对方投的不是石弹,而是火油弹。莱茵哈特一下子认了出来,“是希腊火!”

  他擦了把额头,没有想到,东罗马帝国皇室的不传之密,居然会出现在这东方的战场之上。身为罗马人,他可早深知这希腊火的威力,碰着就死,沾着就亡。

  那架云车很快就燃烧着从中间折断,塌了下来,上面的几十个胡人战士纷纷着火,惨叫着从空中跳落。而躲在下面推车的士兵,也惊恐的喊叫着四散而逃。

  接着,又是轰隆隆的数声巨响,胡军的几架云车被击中,被砸碎成一堆木材。

  胡人剩余不多的投石车和重弩也开始还击,但秦军这时做为守军的优势充分的体现出来。他们居于高高的城上,而且有城墙保护,特别是那些投石车和弩车,更是安置在城内,胡人的攻击,并没有多少真正能击中目标的。反而他们一攻击,立即就引来秦军石弹和弩矛、火球、炸弹的报复还击。

  正在冲向城头的攀城部队受到后方远程武器支持的减弱,处境立即变的更加艰难起来。

  城头上的宋军一排排的弩箭射落下来,还不时的夹着几个霹雳火和震天雷,加上那些百姓们也跟在后面浇滚水、倒沸水,泼金汁,扔滚石,放擂木,当真是把防守的各种优势用尽,明明胡人以十倍优势的人数攻城,却反而被城上的守军压制的步步艰难。

  阿保机他们这些攀城部队,大半天的时间,却只能是重复着往上爬,爬到一半就被打下来,或者好不容易冲上去,然后被打下来。运气好的,掉下来只是摔伤胳膊腿,运气不好的,却是直接摔成肉泥。

  阿保机感觉,自己好像是在登一架天梯,一直在用力向上爬,可永远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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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5章 功败垂成


  “我,是太阳的抉择!”

  阿保机心中默念,一手举着盾牌,顶着如暴雨般倾泄而下的箭矢,咬着牙往上冲。他这架云梯上,在他前面的人已经一个个的都掉下去了,现在,他成了全队最上面的一个人。离城墙垛口只剩下了不到三尺,他甚至觉得自己纵身一跃,就能跳上城头。

  “勇敢战斗吧!我绝对不能倒下,我是太阳的抉择,享受太阳的荣耀,他们必须要先打倒我,但是我会冲破他们的防线,他们的阵型将不复存在,胜利最终将属于我们,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太阳照常升起!”一面默默念诵着,阿保机一面咬紧了口中的剑,还差几步,再爬几步,他就可以登上城头了。

  莱茵哈特感觉心脏越跳越快,甚至要跳出嗓子眼了。看着一架接一架的云车被砸中,此时再呆在云车上,他感觉自己好像就是下一个将被击中者。每一次另一架云车被击中,都并不能让他心中稍微好过一点,只让他越发的觉得下一个该轮到他们了。

  “上帝与我同在!”莱茵哈特抿着嘴唇,摘下一支箭,点燃,朝着城头射去。

  旁边的炮手们都疑惑的望着他,城上的旗手们防的这么严,怎么可能射的死?而如果射其它的守城秦军,这里又未免远了一点。不如等靠近了点再射。在众人的注视下,莱茵哈特的弩箭呼啸而出。直直的射中了秦军的旗手,不,是秦军旗兵手中的旗帜。

  虽然秦军旗兵藏的很好,可他们的两支令旗却是必须露出来,而且还得一直露在外面摇动,才能传出指令给下面的派手的。结果,莱茵哈特就是冲着这旗帜去的。这支火箭正中一面红旗,并迅速的燃烧了起来。

  顿时。那些炮手们终于明白了过来,纷纷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众人也都抽出火箭,几人一组的向秦军的旗帜射去,很快,别的楼车上的箭手们也注意到了这种新方法,开始有样学样。秦军再次遇到了一个大麻烦,只要这些炮营观察手旗兵们的旗帜一举起来。立即便会有数枝火箭射到,他们往往来不及挥舞,就会发现手中的旗帜已经烧的只剩下冒着黑烟的旗杆了。

  崔德成嘴里的鸡翅膀啪一下掉到地上,他两眼失神的望着一根根烧焦的小旗竿,不由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目瞪口呆。

  城内的炮车弩车得不到观察手的指引,根本没了作用。如果乱射。无异于大炮打蚊子,能打中才奇怪,完全只会是浪费弹药。

  胡人的云车群上下爆发一阵阵的欢呼,刚刚的那轮打击,他们已经损失了不少的云车。幸好发现了这种挽救方法。那些推车的士兵,更加卖命的推动着巨大的车轮。滚滚向前,不断的向着城墙接近。

  “操,把弩营调上城头来,这些云车已经靠的很近了,让他们用火箭对付那些云车。狗日的,老子让你们射我们的令旗,这次老子直接烧你们的车,看谁狠!”崔德成的眼睛仿佛随时能喷出火来。

  真要让这些云车靠近了城墙,那到时不但这些胡人能利用胡车的高度直接用弓箭压制城头上的守军,掩护着胡人攀城,甚至能直接放桥板连接城头,直接冲入城头。胡人拥有数量优势,一旦让他们在城头上站住脚,守军失去了城墙,那可就真正危险了。

  阿保机离城头越来越近了,刚刚城内秦军的投石器和弩车熄火,终于让后面的远程攻击稍稍压制了一下城头守军的凶猛火力倾泄。

  这小小的一点微弱支援,却让他终于又安全的冲上了一点距离。

  攻城至今,他身上居然一点伤都没有受到,阿保机不由的想,也许自己真的是太阳神之子,是太阳的抉择。我有神灵护佑,我能冲上城头的。

  忽然,他眼前一亮,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下意识的一抬头,立刻,他的血液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他已经爬到了城头了,眼前一片开阔,跃上去,就能登上云州的城头。

  带着激动的心情,耶律阿保机伸出右手从口中摘下宝刀,然后伸手在城垛上一按,整个人立即借力向上一跃,腾空而起,口中同时大喊一声:“我操你姥姥!”

  整个人已经跃入了城头,人还在空中,可他手中的达马斯革宝石弯刀已经挟着一股劲风,猛的向一个手里还握着把葫芦瓢的老头剁了下去。

  那老头举瓢挡在头上,却只延缓了一刹那。一刹那之后,葫芦瓢连着他的脑袋都成了两半。

  宝刀饮血,更显锋利!

  就在这一刹那,身后又有一名挞马侍卫冲了上来,紧跟着,旁边的城头上,也有几个武士终于攀上了城头,跃了下来。

  不过就在这时,仅是一瞬间,那几名刚爬上来的挞马勇士已经变成了尸首,比原来多了几个Y形洞穿伤口的刺枪眼。

  紧接着,又有数名手下勇士被杀死在登上城头的那一刻。

  幸好,阿保机站稳了脚跟,守住了他的那一架云梯,终于又有两人跳上了城头。阿保机停下来,突然蹲到了城墙下,从一个被箭射死的秦军士兵腰上摸下来两根木柄铁疙瘩。拿到这两个家伙,阿保机脸上不由的一笑。他认得这东西,秦军中的火器,名叫霹雳火。很是猛烈!

  他并不陌生的拧开盖子,拉出了引线,然后对着旁边摔落地上的一个熬金汁的火盆上一点,然后对着旁边的几个手下大喊一声,“趴下!”

  接着抓起两个霹雳投弹。猛的向旁边冲来的几个秦军扔去。

  几个刚跳上来的挞马勇士下意识的就向地上滚去,几个正冲来的秦军也面色大变的往一边摔倒。

  只听的砰的一声。那几个来不及躲避的秦军和百姓被炸了一个血肉模糊,甚至还引爆了一个秦军身上的霹雳弹,来了第二次爆炸,一下子清空了一片城头。

  “快冲上来!”阿保机冲着城外大吼一声。

  听到上头的动静,两边云梯上的挞马侍卫早已经抓住这个机会纷纷跃上城头。

  这时,数百名秦军已经从两面冲了过来,阿保机下意识的再低头去寻找,试图再找几枚霹雳弹来扔扔。可惜一时间,竟然一个也没有发现。当下暗叫一声倒霉,只好举着盾牌,大声吼叫着与上城来的几名部下结成小阵,提刀冲向秦人。

  已经上得城来的挞马侍卫,自动分成了两队,向两边冲去。

  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个口子。

  这个口子来之不易,只要守住了开始这一刻,后面就能掩护更多的士兵上城,然后打开更大的口子,最终夺下城墙。

  反正,眼下这种情况。他虽然已经上了城头,可却越发的危险了。若是不能夺下城头,他不可能还有机会爬下去,只能是成为一具尸体被秦人扔下去。

  数名协守的大同边民端着棱枪,口里喊着听不清的音节。面色胀红的冲了过来。一个挞马侍卫举着盾牌抢先迎上去,盾牌用力格开两支刺枪。他却也露出了个空当,中门大开。一名大同边民看到机会,大喊一声一枪正中他的小腹,顿时血流如注。

  那个鞑靼勇士顿时痛苦的倒在地上,刚惨叫一声,顿时又是数杆刺枪刺来,带有破甲与放血效果的八尺棱枪立时刺穿皮甲,在他胸口扎出了几个窟窿。

  “狗娘养的”

  同伴死在眼前,这让刚刚登上城头的这些挞马部战士彻底红了眼睛,阿保机大骂着连人带盾如风一般的冲撞过去,硬生生的将几个边民撞散开来,然后毫不留情的挥刀划破了最近一人的喉管。他正要起身,却听到耳边风声,眼见躲闪不及,暗自叫苦,却见一人带着盾牌直冲过来,生生的硬他挡了一箭。那一箭劲头极大,居然将那回鹘战士的桦木牛皮盾直接射穿,钉入了他的胸膛之中,一箭将他击杀。

  阿保机甚至不记得这个回鹘部下的名字,他匆匆看了一眼救命之人,便直接将手中的宝刀猛的冲那人甩了出去。不料那人反应极基迅速,就地一个打滚,居然躲过了他这必杀的一击。

  这时旁边又冲出来一个外面套着链子甲,里面却是普通百姓衣物的壮汉,那壮汉提着一把开山大斧,趁他空手之机猛的冲过来就是一记力劈华山。这个将头发草草的在脑后扎了个马尾的家伙,长的极其粗壮,他的腰间甚至还挂着三颗血淋淋的脑袋,赫然正是刚刚冲上城头的几个部下勇士的首级。

  阿保机举盾格挡,砰的一声巨响,他被直接砸的滚出了数步远,半边身子都震的麻住了。

  “这南蛮厉害,大家一起上!”阿保机终究只是十岁,哪怕天生巨力,也不是这种人型绞肉机的对手。当下连忙招呼手下,一起对付。

  城下,耶律释鲁冷静的观察着城头上的战况。

  联军在侄子阿保机的勇猛率领下,已经连续冲开了好几个缺口。但是秦人相当的顽强,很快又都夺了回去。城头上的争夺战,激烈非常。城头上,秦军的优势极大,而且联军反而因为自己的勇士冲上了城头,为了避免远程攻击的误伤,而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地带,结果失去远程武器的支援,又使得城头上的联军勇士处境越发艰难。

  “大帅,情况有些不妙。”罨古只悄声道。

  仗打到了此时,任谁也看出不妙了。

  耶律释鲁原本是想集中力量,一举攻破城池。可现在,他处心积虑,费力打造的五百架投石车毁了,秦军的巨炮去还在。他们现在完全依靠着云车集群的接城战,可是很明显,他们的这一策略也即将失败了。

  刚刚好不容易利用烧掉秦人令旗而使得秦军的弩车炮车成了瞎子,但现在,随着自己云车的接近,秦人不需要重弩巨炮,也能攻击到他们的云车了。秦军拥有大量的强弓劲弩,包括那些双人伏远弩,三弓八牛弩等,现在秦军已经集中这些弓弩力量在阻击他们的云车,正因此,他们攀城部队才会压力大减,终于能冲上城头。

  可按眼下的情况来看,他们的云车却要完蛋了。

  云车一完蛋,冲上城的部队也难以稳住,最终他们还是无法攻下城池。

  “强攻难下,不如围困。”一名部落首领脸色难看的小声道。

  耶律释鲁冷哼一声,如果有时间,他当然愿意围困。可他们有这个时间在这里慢慢陪着秦军耗吗?秦军耗的起,因为他们的援军就要到了!

  城上的耶律阿保机已经处于绝望状态,与拓跋黑虎这样的猛汉对抗,对他来说,根本就无法抵挡。他能支撑到这一刻,已经是靠着手下们的拼死相助了。若他与那个野人一样的家伙单打独斗,他绝对在他的开山斧下走不出三招。

  挞马部勇士们的鲜血染红了拓跋黑虎身上的链子甲和那件麻布袍,死在他斧下的,已经有七个了。这个野蛮大汉,居然还有闲心在战斗之时,割下死在他斧下的胡人首级然后绑在他的腰带上。他那水桶般的巨腰上,已经挂了满满一圈的挞马勇士首级。

  各部族的勇士都有,没有人打的过他。

  汗水浸透了阿保机的内衣,打湿了他头顶的那条长辫。他的盾牌早就碎了,他的宝刀也成了那蛮汉挂在屁股上战利品。他此时一双颤抖的手紧紧握着一把秦军刺枪,与四个部下契丹勇士一齐对抗着这个凶猛无比的家伙。

  他们的脚下,鲜血流了一地,残肢碎尸遍地。

  拓跋黑虎的开山巨斧如泰山压顶般砸在一个契丹勇士的脖颈上,直接将他的脑袋削飞,然后耶律阿保机甚至没来的及反应过来时,战斧已经向他划来。他下意识的举枪格挡,长枪下一瞬间被斩断,巨斧带着劲风,顺势向着他继续砍来。

  “我是太阳的抉择!”在意识到自己将要完了的时候,他苦笑着默念了一句,然后眼睁睁的等死。

  就在他以为他必死于那巨斧之下时,仅剩下的一名契丹武士勇敢的冲了过来,替他挡在了那巨斧之前。

  巨斧斩过,那名勇士被斩为两截,半边尸体带着一股巨力砸在他的身上,直接将他撞下了城墙。

  “可惜了一颗契丹狗头,看样子这小鬼好像身份还很尊贵,可惜了一笔赏金。”拓跋黑虎看了下正坠落的耶律阿保机,啐了一口,有些可惜的道。

  阿保机感受到耳朵呼呼的风声,还有那越来越近的地面,心中低诵了一句:“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太阳明天照样升起!”一阵无力感涌来,坠落地面之前,他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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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6章 饕餮盛宴


  秦军监察中丞公孙兰在踏上长城的瞬间,若有所思的停下脚步,镶嵌着无数光点的闪亮星空,一瞬间将她全部包围。

  登陆夜幕下的长城,整个人仿佛飘浮在了无垠的星空之上,无数繁星似乎一下子就飘荡在她的周围,但这种错觉一下子就消失了。柴沟堡长城口是山北诸州最西北方向的边疆,东羊河和南羊河两条支流在此汇聚,成为羊河向东流,这里也是新州通往西北塞外的重要出口。位于塞外、河东、河北三地交汇处,有鸡呜三省的叫法。

  这里自赵国开始修建长城,又历经秦、汉、北魏、北齐等几个朝代叠压、修缮和利用过的古长城。

  这段长城长约全长200多里。这段长城的建筑有毛石干砌、土石混筑、土夯筑及山险墙等。在怀仁境内,有长城七十里,沿长城置有敌台、烽火台59座。虽然到如今,这长城年久失修,多处已经毁损坍塌,可依然如一条巨龙蜿蜒在这群山之间。

  走在城墙上面,可以高高的俯视着夜色中青黛群山。

  一时的感兴自心间沉淀下来,公孙重新环视四周,高高的长城上的一个个敌台相距不远的矗立着。

  眼前的这座敌台是一座空心敌台。是新州秦军在这一带游骑警戒时修复的,以充据点,此时成为了秦王的临时指挥部。这敌台位于城墙内侧。大致为方形。基部用预制的条形石块垒砌,基部以上墙体四周用长方形青砖错缝平砌至至。整个敌台从基部向上有明显的收分,从外侧表面看墙体呈上窄下宽的梯形。

  在墙顶四周存有垛口,垛上罢瞭望孔。

  台底部长三丈,宽三丈,台高两丈五,垛口高两尺三,垛口下存女儿墙。高两尺三。

  这种敌台底部是实心,中部是空心,既能做为战斗,又能做为存储物资的仓库。以及士兵们休息的摭风蔽雨之所。而敌台顶部的平台,既能凭高作战,也能做为烽火台使用,一有警讯,可点燃烽火。

  广阔的敌台中层内。数层厚厚的牛皮把敌台的垛口全都蒙的不透半点灯光,台内,一盏盏马灯把光线照耀着,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张的军事地图,中间还有一个沙盘。一群的将领们在低声讨论,而年青的参谋们则在来回走动,不断的在一副副地图和沙盘上添加着一些小旗。他们看似忙碌不已,却又有条不紊,有种让人惊讶的协调。

  一种若有似无的气味隐隐刺激着公孙兰的鼻孔,处于战斗状态下、神经紧绷的人们所分泌的特有的气息,以及浓浓的茶和奶混合的气味,甚至其中还有点酒精味道,这是最让他熟悉的战前作战室里的味道。

  美丽的佳人大步走向敌台的中心,虽然身为女人,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而且更是秦王的女人。但公孙兰却喜欢监察中丞这个职务,喜欢平日里总是穿上一身坚固的铠甲,穿上铠甲的她,甚至更加的让一众将士们赞叹英姿飒爽。有时候,她也会为自己的年龄性别与官阶不相称而感到无所适从,她还无法如梅根和茱丽那两个女人一样自若的接受她们已经是秦藩三大女公爵的事实。

  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秦王李璟端坐在椅上,两眼凝视着中心摆放的沙盘上那片广阔的塞外之地。公孙兰走近他,隐隐感觉到空气中的压迫感,那是靠近这个男人总会让人感觉到的。

  “在计划征服这块广袤的塞外之地吗?殿下!”

  在公孙兰带着轻笑的问候过后好一会儿,李璟才把视线转过来。他虽然坐在那里,但那身玄色为主、赤色为辅的蟒袍,却依然适合的贴在他那匀称的肢体上,越发的的显出精悍干练的阳刚之气。

  李璟是一个总显得过于白净英俊的男人,年近三十,可整个人看上去却还只如一个儒雅的书生。乌黑的头发配上白皙的面孔,端正俊秀的鼻梁和嘴唇,宛若玉雕石刻般精致。

  配上剑眉星目,那漆黑的眼眸如飞鹰一样锐利有神,有时还能绽放出寒剑般的光芒。紫禁城里的宫女们都说那是美丽而雄心飞扬的眼睛,士兵们则说那是英雄王者的眼睛。不管是哪一种,公孙兰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眼睛是那种会说话,充满着情意,有时却又如刀似箭的锐利。

  “嗯,多么广袤的塞外草原啊!”

  “你可以征服它!”公孙兰笑道。

  “不,我们可以赢得这场战争,以及下一场与草原部族的战争,甚至再下一场战争。但是,我们只能一时击败它,却不可能真正的征服他,起码,在现在,甚至几百年内都不可能。草原太过广袤,但这并不是我们不能征服他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出了这里,那茫茫的草原上,每年的降雨量极低,根本无法种植粮食。对于我们汉人来说,无法种植粮食的地方,就是另外的一个世界,我们就不可能征服他们,起码如今不能。”李璟感叹的说道,来自后世的他,十分的清楚,为什么中原王朝数千年以来,虽然强盛时总能击败这些胡人,可却从没有真正征服过他们。相反,汉人在南面,一直向南方扩张,征服了一个又一个夷人蛮人部族,将他们一一同化。向南扩充了巨大的疆土。关键的原因就是在于降雨量,蒙古高原,只适合游牧。而无法种植粮食,这对于汉人来说。就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他抬头打量着自己的助手和女人:“好像健美了许多,皮肤也红润了许多呢!”

  “和以前相比,是黑了好多了。殿下,我如今整天跟随在军中,风吹日晒的,怕是已经人老珠黄,残花败柳了。”

  “这叫健康肤色。感觉如今的你更有魅力了。”

  李璟的声音里有几分哄人的味道,公孙兰微微笑了笑。女人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她很清楚这一点。尤其是跟随着李璟这样身边从不缺美人的男人,她需要定准自己的位置。相比只靠美色取乐于李璟,她更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李璟需要的助手,这样她得到的恩宠就不会衰弱。

  “对了,你有什么事吗?”

  “嗯。有关胡虏的事情。军情局刚传回的急报,李思安和董璋已经成功的救出了李嗣源,并引诱两万胡骑正向此地的柴沟堡逼近。”

  李璟点点头,“两个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不得不说两位衙内确实如你所看重一样的聪明能干,他们出了长城之后。便一路急行军赶到了李嗣源被围之处。说来李嗣源的运气也真是不错,他被两万胡人就围在与杨林分开不远的一座山谷之中。那些胡人居然没有强攻,而是只围不攻,想要让无粮无水的李嗣源饿死渴死,白拣个便宜。结果却让李嗣源得到了关键的喘息之机,等来了援兵。李思安他们到达之后,并没有全军出击,而只是由李思安率三千人突袭胡营,放了几把火,踏破了一处营帐,等胡人混乱惊惧不明虚实之时,却突然冲溃了守在谷口的胡人,救出了李嗣源之后毫不恋战的撤走了。结果胡人见此,反认定李思安只是支孤军深入的小部骑兵,因此大感愤怒的胡虏尾随急追,正急吼吼的跟在李思安的屁股后面一直向这里冲来呢。”

  公孙兰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一支铅笔在纸上飞快的画起了简要形势图,“红色箭头是我方李思安、李嗣源、董璋所部,李嗣源还剩下三千骑,加起来是一万三千人。跟在后面的蓝色箭头,则是两万部族联军,以鞑靼联盟部族军为主,其中契丹族的兵马只有一个营,只是负责联络协调。而在这里,黑色的这条弧线横在前面的,就正是我们以逸待劳的兵马了,按照目前的方向和速度推算...”她从玉颈下掏出银链,银链下面吊着一支金色的怀表,按动,怀表盖子弹开,盖内的一幅小巧却十分现实主义的铅笔画像出现,那是李璟亲自执笔所画的李璟与公孙兰二人依偎一起的肖像画。她目光从那副画像上掠过,嘴角浮现起一抹幸福的微笑,然后看了眼怀表,水晶镜面下,怀表指针正指向凌晨三点整。

  “预计大约一个时辰后,早上五点半到达这里,正是黎明日出东方之时。”

  公孙兰继续用铅笔在旁边标注了一些道路、山岭、和长城、河流等,然后在一旁注明各方的兵力。胡骑两万,战斗力一般,非精锐。李思安、李嗣源、董璋三将一万三千,疲兵,长途奔跑救援和诱敌后,战斗力不足。柴沟堡驻军,总共有九个军,兵马五万,以经到此差不多一个时辰,等敌人来时,他们正是精力最充沛之时。

  由于上次军情局的重大情报失误,这次军情局和中情局通力合作,往塞外派出了大量的情报人员,使得现在这份传回的军情,准确性相当的高。

  “哦,两万杂鱼还真是不知死活的跟上来了啊。若不是要钓大鱼,只怕就凭李思安三将的一万三千疲军就能干掉他们了吧。”

  “他们确实有这个能力,胜算起码八成。”

  “不过没有必要,让一万三疲兵对付两万胡人杂兵,虽然能胜,但也会造成起码数千人的已军伤亡,这划不来。更何况,这些胡人可是还大有用途的。再次传令给李思安三将,让他们务必遵守军令,不可擅自回头与敌接战,让他们把胡人引到这里来。另外,注意隐藏自己的真实兵力,不要让胡人知道了。要不然,这些蠢货也有可能会怀疑到我们的计划,然后惊吓到不敢再追的。”

  “你说,那些家伙一路急吼吼的追到这里,然后突然发现孤的王旗,他们的脸色到时会很精彩吧?”

  李璟白皙的脸上,闪地一抹恶意的微笑。对于即将开始的数万人的大战,他的脸上却见不到半点紧张的神色。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李璟光是这位镇定的功夫,就足以证明他足任上将军了。

  “长城后面那些家伙肯定已经坐不住,想要争先出战了吧?”

  “确实,花和尚、老黑、老鹰、二将军和他们一个个都坐不住了,都喊着要单独率本部去歼灭这些胡人。”

  “嗯,他们还真是越来越有些狂的没边了,那好歹也是两万人马呢。”

  “确实有些,顺风仗打的太多了。是否下令申斥?”

  “不!把他们叫来,我倒想当面看看他们的勇气。”

  很快,在李璟的面前出现了豹骑军主陌刀将老黑丘神功,飞熊军主花和尚玄成,鹰扬特战军军主老鹰李维,侍卫亲军三军都统二将军王重,以及翊亲勋三卫、控鹤军、铁骑军团先锋二军等部诸将。这些人也正是李璟口中狂的没边的一群老军头们。不过这个称呼其实有些夸张,因为这里最年长的五军府都督和侍卫亲军三军都统的秦王结义兄弟王重,也不过三十余岁,而老鹰李维甚至还是李璟的从弟,老黑和玄成他们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但这些人无不是最早就跟随着李璟南征北战的元佐老臣,在秦军中的资历确实是极老的了。

  “大王,区区两万杂兵,根本无须劳烦秦王出手,就由我侍卫亲军三军将士代劳了吧。”

  一众人中身份最高的五军都督府,侍卫亲军三军都统,位列六国公之一的保国公,秦王结义二兄王重上前说道。他在加入秦军前,曾经有过在神策军的经历,后与李璟结义,一直以来尽心辅佐李璟,不论是实际做战或军事行政都具有丰富的知识和经验,而且撇开他那耀眼的官衔、爵位、资历、功绩等不说,光是他对李璟的忠心耿耿,就足以让他在诸将中抢到这个出兵的机会了。更何况,他刚刚还在和老黑等人的投色子争夺出战机会中,投出了三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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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7章 一锤定音


  “孤知道你们想出战的意愿!”

  李璟微笑着点头回应了结义兄弟的致礼,然后依然是笑呵呵的说道:“两万胡人杂兵正一头向我们的狩猎场撞来,各位无非都认为这些胡虏不堪一击,想来请求单独出战,是吧?”

  “是的,殿下。”

  这时鹰扬特战军的军主李维向前跨出半步答道,他的身材健壮高挑,比李璟还要年青两岁,且是李璟的本族从子,擅长的是特种作战和侦骑,尤其是伏击和突袭,这是他的特长。给人的印象,是充满坚韧却又总是能在关键时候爆发型的勇将。

  “这些胡人已经是到嘴边的肉,不管谁出手,都能吞下他。”

  李璟黑色的眸子中闪过一道清辉,徐徐的道。

  “鹰扬军是我秦军的特种战,是战刃上的那点尖锋。好钢需用在刀刃上,同样的,战刃的尖锋,也一样不能随意乱用,你们需要随时保持着最锋锐的状态,而不是去对付那些土鸡瓦狗。”

  李维无奈的退后一步,鹰扬军确实很得秦王看重,但他们也少有机会能打正面战,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承担着各种特种作战。

  王重有些得意的看了眼李维,明明刚刚大家已经投色子决出了高低,决定由投出三个六的他率侍卫亲军三军出战,这小子居然还来抢,回头就得让他叫自己叔父,以后都得让他叫自己叔父。反正他是秦王的从子,自己是秦王的兄弟,让他叫自己叔父也没什么不对。

  “秦王放心的将任务交给我们侍卫亲军吧。身为最精锐的侍卫亲军出马,担保马到成功,手到擒来。一举覆灭这两万杂鱼。”他拍着胸膛大声的道。侍卫亲军可不是一般的部队,他们与金甲胜捷军、银枪效节军、并称为上三军。军中私下又称这上三军为南衙禁军。然后将亲勋翊三卫、特勤局、侍从司这三部称为内三军,又私称为北衙禁军。

  这六支部队数量不一,但都能被称为秦王的禁军,由此可见他们的精锐与重要。外三军守卫燕京外城与近郊,内三军守卫宫城,侍从护卫,职守分明。

  而其中侍卫亲军又是数量最多的一部。银枪军一万步兵、胜捷军有一万骑兵,唯有侍卫亲军,却是拥有左中右三军,足足一万五千人马。而且他们平时也驻扎于宫城附近。李璟带兵出征,则必然亲随。

  一万五千精锐的侍卫亲军,去伏击两万胡人乌合之众,这确实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谁知道,李璟却轻叹一声道:“侍卫亲军阵容太过强大了。你们一出马,这些胡人肯定得全军覆没。不行,不行。”

  王重一口气没提上来,顿时一阵咳嗽,咳的脸都胀红了。他没有想到。秦王居然用他们侍卫亲军太强大的理由来否决他的请战要求,这究竟是赞赏,还是反话?

  王重和李维的请战都先后被拒绝了,这让丘神功和玄成脸上却露出了笑意,可他们刚要开口,李璟却已经对他们也摇了摇头:“嗯,不,孤也不打算派你们去。”

  这下诸将都愣住了,不打算让诱敌的李思安等出战,又不让他们出战,秦王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璟扫视了一眼诸将,却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敲了敲桌面,道:“刘寻他们在金城大捷,耶律撒刺的五万南下兵团已经被全歼,而李嗣源这次虽塞外兵败,但却也先后击杀了胡人三万余乌合杂兵诱饵。算一算,二十万胡人还有多少?”

  花和尚玄成抢着答道:“二十万减八万,还剩下十二万。”

  “没错,还剩下十二万,这十二万人如今在两处,一处就是眼下这支将要撞入陷阱中的两万杂兵,还有一处就是在云州城下的十万胡人。”

  公孙兰在一边补充,“据最消的消息,云州城下的耶律释鲁遭遇到了宋季荣等将军的顽强阻击,他们主动放弃了外围诸城,退守云州城,依靠着张元帅留在云州的西征行营的诸多器械物资,成功的挡住了他们的进攻。而且还给胡人们不轻的反击,到现在,耶律释鲁的十万兵马,已经不到八万了。”

  李璟点点头,“好,又减了两万,不知不觉,胡人的二十万人,已经少了一半了。看看,虽然说少掉的这一半,多数是那些充数的,稍强些的都还在耶律释鲁身边,但大家应当看明白了,形势对我们是越来越有利,对胡人是越来越不利了。李克用还在河中没能如期北返参战,就连他们寄予厚望的河北成德和魏博二镇,如今也因为节帅遇刺身亡,而忙着内部相争,抢夺帅位,根本顾不上这边的情况呢。”

  旁边有参谋拿着铅笔迅速在一边墙壁上按李璟所述,绘制一张明了的简易形势图。

  “说说张自勉现在那边什么情况?”张自勉没有如李璟预计一样的去回援金城,致使金城差点失守,李璟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愤怒。他信任张自勉,因此在没有得到详细的情报之前,并不会轻易的下决定。这些天,他一直在等着那边的情报,他也相信,张自勉不会让自己失望。

  “张元帅在金城守卫战时,并没有按军令回援,当时他表面上北撤了,但实际上却又利用夜色从新返回了雁门关外,只是派了一支小部队打了旗号,佯作撤回。而就在金城大捷的稍后,张元帅率所部两万骑在雁门关外,朔州城东南,突袭了从雁门关倾兵而出的雁门军,两万雁门军覆没,五万随军民夫归秦。现在,雁门关和忻代二州一片空虚,所有兵马全加起来都不过万,如今张元帅已经乘胜南下。一举拿下雁门镇,指日可待。”

  听到这个消息的诸将无不震惊,事实上李璟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一样有些不敢相信。他本想,这次的作战预期目标是击退胡人。然后拿下大同镇,却没有料到,张自勉前线违令,果然弄出了一个大惊喜。不愧是大败过王仙芝黄巢的上将。

  因为这个好消息,李璟再次调高了自己的战役预期目标,他已经不满足于击败南下胡人,夺取大同镇而已了。他要将整个太原以北的代北地区通通拿下。让他的山西行省实至名归。同时,他还要彻底的歼灭这支南下的胡人军团,一个胡人也不让他们逃过阴山。

  “刘寻的万胜军团三万人马正在北上,步步向云州城推进。收复外围城池,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推进到云州城下。而与此同时,云州北面的牛皮关内还有李嗣源的两万部下。先前胡人直逼云州城,见牛皮关一时难下。便绕关而过。可现在,整个云州城攻城战进展不利,胡人的形势开始十分恶劣了。他们的援军不会到来了,同时,自己损失掉了一半的兵马。然后,云州战场的一北一南两支兵马有五万人他们侧翼。”

  李璟笑了笑:“若是你们是耶律释鲁,你们会怎么做?”

  王重沉声道:“聚集兵力,在我们其它的援军还没到达之前,再全力进攻一次云州。若是能打下云州,那么牛皮关也就成了孤军,自然不可能再守的住。如此一来,虽然他们南下与雁门沙陀会师的可能没有了,但却还是能占据着云州的。只要他们的后路通畅,他们可以在云州和我们打下去。”

  “这是一种可能,当然,几乎没有可能真的会发生。因为刘寻他们北上的速度很快,他们没机会再全力攻打云州了。同时,雁门镇丢失的消息也会传来,那时的耶律释鲁,他还敢留在云州吗?”李璟笑道。

  “殿下意思是耶律狗贼要逃?”李维问。

  “按现在的局势发展,他当然得逃。这还是我们一直没有亮明旗号的情况下,若是耶律释鲁知道我们这里还有一支近十万人的大军在此,军都关还将集结十万人的部队,他可能早就逃了。”李璟对于秦军的巨大优势,是十分高兴的。虽然说秦军二十来万军队的调动,规模庞大。但秦军这次动作迅速,而且放了许多烟雾弹,加上秦军加强了反间谍的行动,因此双方的战场情报是严重的不对称。这就算是主场作战的优势之一了,情报,往往能主宰战争的胜负。

  不过李璟这支军队也隐瞒不了多久,时间一长,胡人也肯定会发现蛛丝马迹。更何况,只要雁门军覆没的消息一传出,耶律释鲁肯定也会重新考虑整个局势的。没有了雁门、成德、魏博的联合行动,损失了一半兵力的他如何敢继续在云州作战?

  “我们现在的目标是要全歼这剩下的十万胡人,当然,主要的是如何歼灭云州城下的八万胡人。若是耶律释鲁现在就撤,我们可能很难将他们拦截歼灭。一旦他们撤过阴山,茫茫草原戈壁沙漠,我们更难将他们歼灭了。”李璟捏了捏下巴,指着沙盘道,“因此,孤打算拿这两万杂兵来钓耶律释鲁这条大鱼。”

  “怎么钓?”丘神功一张黑脸上茫然不解。若是歼灭了这两万胡人,只怕耶律释鲁会逃的更快吧。

  李璟镇定自若的答道:“因为孤会率翊勋亲三卫与特勤局、侍从司以及铁骑前锋二军攻打前来的两万胡人。”

  内三军这次随军来的勋亲翊三卫各有一千,特勤局和侍从司也各有一千,加上由胡骑、军校学兵和乡兵、团结兵组成的铁骑军团前锋二军一万人,总共也才一万五啊。

  “殿下,这太冒险了,还是让我们为殿下出战吧。反正我们赢利胜利,也一样属于秦王。”老黑在一边劝道。

  李璟听了这话,脸不由的也跟着黑了几分,他这话,说的好像李璟要出战,是因为妒忌属于功劳,想要跟部下争功一样。真是操蛋,他李璟岂是那样的人。他不让诸将出战,而是要自己出战,可不是为了争功,而是为了钓鱼。

  扬扬双眉,李璟叹了一口气。

  他目光扫过诸将,还好,带着那样想法的也只有丘神功这个粗汉,或许花和尚也有这种的想法,只是没表露出来。其它的诸将但是都听出了李璟的意思,秦王是要亲自为饵钓大鱼了。

  “确实有些冒险了,殿下,不如由某打着秦王的旗号代替殿下出战!”一直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的观军容使张承业突然睁开双眼,尖声说道。

  这个老搭挡总是全心的支持着他的,李璟对他赞赏的点了点头,然后道:“做戏就得做足,更何况,孤也是马上起家,早年南征北战,哪次不是前锋在前,更何况,一万五千精锐在身边护着,还怕什么?不让这些胡人看仔细了,只怕也不容易引他们上钩的。”

  “想想看吧,当胡虏一路追击着李嗣源等到了这里,孤突然率着万五人马杀出来,大破贼军,然后,一路追杀胡贼,深入到了塞外深处,这时正在云州城下犹豫着是否立即撤兵的耶律释鲁,如果听到本王正率着一支孤军深入到了他的后方追杀一支胡军残兵。你们认为,他是不是会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若是他能围住孤,那岂不是不胜而胜?”

  “殿下,洒家有一个疑惑。”玄成问。

  “请说。”李璟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道。

  “洒家认为,如果殿下率一万五千人马伏击两万远道而来的疲惫胡人,当可以一战全歼他们,根本不会需要孤军深入塞外追击败军。”

  李璟瞪了花和尚一眼,无力理睬他。他和老黑简直是一对活宝,资历高,且勇猛,可惜却欠缺了些谋略,若非有行军司马、行军参谋还有教导使等诸副官们协助,他还真不敢让这两个家伙带一军兵马。

  “可这样太危险了,若真被围了,那如何是好?”太监张承业充满担忧的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秦王你身为一国藩王,怎么能做这种以身为饵诱贼之事呢。”

  “并不会有危险,孤到时在明诱耶律释鲁前来,可你们会跟随在附近,一旦耶律释鲁上钩,你们立即全围收网,又哪来的危险?”李璟自信的道,打仗从来都有风险,他去做诱饵当然有风险,可这风险很小,小到可以完全放心。

  若是李璟的这个计划派任何一个大将去做诱饵,他们都不会有异议。可李璟却要亲自去做诱饵,这让诸将如坐针砧,不停的劝阻着。

  半个小时后,不但没能说服诸将,反而被诸将越来越大的声音弄的有些不耐烦的李璟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桌上:“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孤意已决,诸位都应听从孤的指挥调遣,此事就此议定,现在开始讨论一下具体的作战计划吧!”

  李璟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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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8章 指导



  长城下,集结的号角在吹响,一个接一个的骑兵正骑着马向城下汇集。

  非镀色而是经过热处理而呈现出显眼藏青色的骑士半身甲反射着幽光,他们统统戴着出征前刚从军械局发出狼头式钢盔,这种头盔与传统的头盔完全不一样,他有一个黑锅似的盔顶,以及一个突出的面罩,另外头盔上还有一个大盖沿,虽上一条围住脖颈的护颈,组合在一起,整个头盔就如同是一只长嘴凶狼,骑兵们戴上这大盖狼盔,基本上将除了眼睛以外的整个脑袋前后以及脖颈都严实的保护起来了。

  为了适应骑兵们的机动性能,军械局这次投靠装配新军的盔甲,都是半身盔甲,主要由狼头盖盔、胸甲、背甲以及大腿甲、和手腕甲组成。相对于将领和军官们的全身甲,半身甲成本要低廉的多,甚至还比传统的铁扎甲更价廉物美。虽然不如全身甲那般的高超防御力,可相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全身甲的重量也是个很大的负担,特别是向来讲究机动性的秦军来说,重量更轻,防御力不俗的半身甲就成了如今秦军大规模批量生产,普遍装备的新一代主流铠甲。

  在炼钢水平和水力锻造技术渐成熟的秦藩,这种整体锻压的钢板甲,比起传统的纺织成型的扎甲,无疑更适合大规模批量制造。以及成本更低,但性能却比之传统铠甲相对更高。

  正因为军械司和装备局的强力,当李璟急令将各蕃骑与乡兵、团结兵、学军等组建铁骑军团时,户部、总后勤部得以最快的时间内,就把这支八万人的军团武组起来来。从各战马场调集了十六万匹战马。十万套半身甲,以及同样海量的骑枪、骑盾、马刀、骑弓、弩机、箭矢等装备。这动员装备的能力,可谓是相当惊人。哪怕秦藩一直以为都在做着武器出口与囤积。这种装备能力也是惊人的。

  那一面面闪亮的胸甲,边成一片,汇聚成了光之海洋。难怪,现在很多人已经把铁骑军团称之为铁胸军团,无数的胸甲这样排在一起,比过去军中装备的明光铠胸前那两块巨大的护心镜都还要闪亮的多。

  杨威利穿着同样藏青色的铠甲骑着河套战马缓缓的汇入这片铠甲海洋,不过他身上穿的是一套全身甲,多了铁靴、胫甲,全身包裹的更严实。这是军官的象征。只有正式晋升流内九品的武官们才能穿上全身甲。秦军军制十分严格,除非你是在乡兵,或者新建的护路民兵中,要不然,就算你有个军人的身份可以拥有三套以下铠甲,但哪怕你的铠甲再华丽。再坚固宝贵,可在正规军团中,却也只能统一使用军队配发的铠甲,而不允许随意穿着自己的非标准铠甲。

  就算你爹是上将军,你如果没能晋升流内九品内。你也只能穿半身甲。

  杨威利也是刚刚得到的这套藏青色全身甲,这是军械司新开发的一款全身甲,名为飞虎式。比起天狼式、青龙式这些,相差甚远,但比起普通士兵的半身甲还是要强上许多的。起码,他的胸罩就不再是锃亮的一大片钢板,而是在普通胸甲那一大片中间突起棱形大块上,又钉入了许多小棱条。普通步兵胸甲,只有中间一个大棱角,而他们的胸甲多的这些小棱条,不但使得胸甲更坚固,而且还更能防箭,那些棱角对防箭很有用处。

  此外,他的全身甲上还有装饰,锻造时,用的是凹版模具,因此成型后,上面有凸起的花纹。他这套飞虎式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铠甲上的花纹就是插翅而飞的猛虎。

  正九品上仁勇校尉,杨威利如今不但入了流内九品,而且是直接连升四级,越过了从九下陪戎副尉,从九上陪戎校尉,正九下仁勇副尉。而且他原本在学军中的队头职务,也正式升为了铁骑军团先锋二军前厢左营甲都都头,手下的弟兄多了一倍,管着一百号人,而且这些手下了不再只是那些陆士里的学员们,而是包括里凶悍的各部族胡人,还有各地的乡兵、团结兵们。

  “举刀!”

  杨威利看着自己的部队,这是一直真正的骑兵部队,他们蕃汉皆有,老少一起,却全都是训练有素的部队,一百骑兵往那里一站,整齐而肃然,纪律严明。

  骑兵们纷纷拔出马刀,将其举面胸前,刀尖向上。

  杨威利满意的点点头,

  “嘿!欢迎你们加入铁骑军团,和我一样,正式成为秦军的一员!”杨威利目光扫过众人,原本没有穿上这套铁胸甲时,他的部下看起来未免有些乱七八糟的感觉,他的这个百人都,是以他陆士的那个队为基础组建的,虽然当初他听到这个结果时有些惊讶,军部居然以他们一群未上过战场的少年学兵为核心组建了一个都,而非以那些战阵经验丰富的诸部落骑兵,或者是训练有素的团结兵和乡兵为核心组建。但事实上,他们这一队骑兵确实是这新的一都核心。

  一百人,有五十个学兵,然后,高句丽、渤海、新罗、回鹘、突厥、鞑靼、奚、吐谷浑、粟特、党项,甚至还有南蛮和吐蕃、契丹、室韦、东瀛、大食、罗马等海内中外各部族三十名胡骑,此外,还有十名乡兵,十名团结兵。

  他的这个都,组成人员真正是乱的可以,好在这些家伙虽然五湖四海都有,可基本上每个胡人都会说大唐官韵,虽然听起来有些费力,可说算不用鸡同鸭讲了。当他第一次去军部把本都的这另外五十人领回来的一路上。真正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金发碧眼大鼻子的泰西罗马帝国人,包头白布的阿拉伯帝国大食人,个子矮小且带着罗圈腿的东瀛扶桑人,娘里娘气,打扮的跟个娘们似的花枝招展还画妆的新罗人。秃头的契丹人。结着小辩子的靺鞨人,拖着大辫子的室韦人,脸上刺青的党项人。老是红着脸膛的吐蕃人,总光着膀子的南蛮子等一众胡人,还有穿着麻布衣,一脸沧桑看起来都有四十多岁了,却自称才刚三十的土团乡夫,以及怎么看都只有十四五,却称已经二十的乡兵们。

  一群人领回营地,往那一站,高矮胖瘦。老幼不同,甚至连肤色都不一样,白皮肤的罗马人,黑皮肤的非洲人,棕皮肤的南蛮子,黄皮肤的汉人。红皮肤的吐蕃人......

  不过,如今这些全身着统一的半身甲,头上都戴着狼头盖盔后,杨威利心里终于忍不住一阵轻松,眼前终于是那么和谐的一片了。再也不用看着纠结了。

  “你们,来自海内外五湖四海,蕃汉各族,既有部落战士,也有商人奴隶,还有农夫、工匠、学生,但是现在,你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秦军将士。现在,就是我,你们的指挥官为你们介绍,我们这支军队曾经的奋斗历程与光辉荣耀!”

  向新兵介绍指导,这是每一个秦军士兵入营的第一件必经事情。杨威利入陆士时经历过,他相信这些胡兵、团结兵、乡兵们肯定也经历过。但现在他们组成了一个新的部队,他做为都头,有这个荣耀和这个义务再郑重介绍一次。

  “我们秦军的缔造者,是当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太师、太保、太傅,秦王李璟。我们的秦军,起源于一次登州地方的团结兵招募。也许你们从各个角落听说过无数的版本,但是英雄起于时势,我们的秦王,曾经确实只是起于微末,入团结营之前,他实际上是一个书生,一个自耕自读的书生。”

  “秦王应征成为登州团结兵,不久后,他就主动请缨前往沙门岛,在那里,秦军的前身,沙门镇兵建立,秦王担任镇将,当时兵额三百人。”

  “沙门岛保卫战是我们参加的第一场血战,在这场胜利的战斗中,沙门镇兵与海贼血战拼死,此战之后,我们虽然取得了胜利,可却付出了数百人的牺牲。在战斗的危急时刻,当时的上司大谢砦军一直坐视,登州水师更是幕后策划这次突袭的杀手。”

  “我们一度危机重重,如履薄冰,然则天生的热血和不屈,最终又让我们发出了时代的最强音!”杨威利越说语气越激动,这段新兵入营引导手册上的话,过去他不止听过一遍,但这次轮到他以引导人的身份向他的战士讲出这些话时,依然让他激动万分。仿佛他当时就跟随在秦王的身后,提剑血战,热血不屈。

  队伍里的齐格飞也一样和同学们激动不已,来自易州的乡兵臬捩鸡听的也有些热血沸腾。他没有想到,原来如今天下最强的秦王,过去真的只是一个自耕自读的藩镇小军官之后,原来他是如此白手起家,凭着他的双手走到今天。过去,他一直以为那只是那些说书人和唱戏的编排的,把秦王说的那些起于微末,不过是为了烘托出秦王的本事。在他想来,如今天下,那是世族与天子共治,地方上,一样是世族与军阀共治,不管是士阀还是军阀,哪一个不是子传孙,代代相传。李璟的祖上肯定是大家族,贵族门阀。后来不是都说李璟是天子皇叔么,看来李璟原本是皇族出身。

  但现在,杨威利的话震到了他,这是最官方的解释,原来他现在和秦王过去一样,秦王能白手起家,难道他就不能为儿子石敬塘打出一片天下?他一时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杨威利语气越来越激昂,齐格飞等陆士的少年们一起激昂的吟诵着那些早已经熟悉的语句。

  “我们是剑,击溃雁门关外的十万沙陀军阵,我们是盾,抵御山海关外的二十万契丹铁骑,我们是风,我们是火,所过之处,胜利女神始终如影随形!”

  “我们的对手。彪悍凶猛,铁骑纵横,天生的野蛮强壮,但我们以血肉之躯与之相抗,未退半步。未失寸土。反而在秦王的率领下。光复辽东,收复辽西,威震塞外!”

  “平辽东。克辽阳城,破高句丽人,复安东都护府,威服渤海,震慑契丹。我们转战南北,马不停蹄,北伐李克用,南征王仙芝黄巢。再回身时,我们已然收复辽东辽西、安东热河。北定高句丽,南慑高骈,以如今,已然统有安东、辽东、辽西、热河、北平、河北、山西、山东、江淮、江北、江南十一个行省,统有一千五百万子民,拥兵八十万!”

  “是的。这些就是我们的过去,我们希望传承其精神,而不是沉浸在故纸堆的荣耀里。”

  甲都的骑士们都听的有些热血沸腾,短短不到十年之间,昔日的一介年青文生。如今已经握有三分天下,权势涛天,连大唐帝国的天子都要畏让三分。特别是对那些胡人们来说,他们天生崇敬强者,而李璟的经历,在他们的眼中,简直如神迹一般,李璟,就是神。

  能跟随着这样的天下强者、英雄人物,这是多么大的荣耀。看看秦藩中的那些上将军们,当年不也大多平凡无奇的全是些小军官、农夫、商人们吗?可如今呢,封公封侯,富贵无比。也许他们能够加入秦军,跟随秦王李璟,将是一件前途无比美妙的事情。

  杨威利满意的听着那粗重的喘息声,他虽然看不见狼头盖盔摭盖下他们的脸上表情,却听声音就知道,这些胡人此时发的情绪激昂,就如同当年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些话时一样。他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大声道:“鉴于我们是一支新建的队伍,因此我觉得有必要对每一个新加入的战士进行尽可能的常识指导,以免你们上战场时一而再的发生让我们军官们抓狂的蠢事,同时,也是是为了让我看起来不像是只会指挥你们去送死的侩子手,我会向你们说明一些基本情况的。现在,在你们记住亲遵守军中条例外,以下几点是我在即将出征前的私人建议。”

  “第一点,任何时刻服从指挥。战场瞬息万变,很多命令你可能都听不到,但当你的直属长官,下达命令,且身先士卒的引领你们时,请马上跟随着你们的长官行动,不管他是带你们上刀上还是下火马,就算他们带着你们向着一万个敌人发起冲锋,你们也绝不能有半分的犹豫。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这是最重要的。”

  “第二点,写好遗书,交代好遗物的归属是有必要的,哪怕你不上战场,但也有可能死于各种疾病,所以有备无患。虽然,对于那些没有交代好的遗物,我们也会按入伍时填写的地址寄去,但是,我相信你们也不愿意与自己在意的人连句告别的话也没有吧。如果你不会写字,没有关系,可以找我或者你们的伙长们代写,而且在非战斗和行军时,我们的教导员们每天晚上也会开识字班,好好的去参加吧,这不但能让你自己的娘们写些思念的话,而且对你们今后的升赏等也是极有帮助的。”

  “还有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加入秦军者,可以申请退伍,但绝不能投敌。所有敢投降敌人间,都将视为背叛,而对于叛徒和他们的家人,我们绝不会优待的。”

  臬捩鸡有些惊讶的道:“我怎么听说秦王曾说过,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将士们可以选择投降敌军以保存自己,避免无谓的伤亡?”

  杨威利眼睛微眯,打量着臬捩鸡,他从这个声音中听出了对方就是那个才二十来岁,却已经当了十三年兵的沙陀人臬捩鸡,都中有人叫他**,因为他只有八个指头。他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家伙,沙陀人,都是些不可轻信的家伙。当了十三年兵,最后降了秦军,心里还记着投降之事,一看就不是什么可信之人。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回道:“这只是我私人的态度,并非秦王的意思。在我的都队里,不许投降。谁要有异议,现在可以站出来,或者去上面要求调离。”

  臬捩鸡有些后悔,他知道自己刚才那句无心之话惹怒了这个年青的上司。其实他应当知道的,这种年青的过份的军官和老的过份的军官,都是最难惹的,不过在秦军中,还得加上女军官,这三种军官可不好说话,自己怎么就一时没注意呢。自己这个伙长,看来接下来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心情变的有些不爽的杨威利黑着脸打住了自己的私人建议,后面本来还有几点他也不打算说了,挥了一下手,喝道:“收剑,最后检查一遍装备,一刻钟后,随秦王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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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9章 狼奔鼠窜


  黎明前的暗夜里,柴沟堡长城外不远的山岭之间,两支兵马正在一前一后的追逐之中。前面奔跑的大约六千骑兵,打着两面李字旗。一面是沙陀大统领、雁门郡王、雁门节度使李嗣源的旗帜,另一面却是秦军援救李嗣源的秦王爱徒飞将李思安的旗帜。两支兵马汇合一起,正拼命的狂奔,说不出的快惶急样子。在他们的后面,却是以铁木刺和鬼赤儿以及高谈盛等几员蕃将为首的两万胡骑,也一样是拼命纵马疾追。

  两支兵马打着火把,借着星光在山间追逐,始终拉开着一段距离。每次铁木刺感觉再加把力就能追上这些戏耍他的南蛮子时,前面那些眼看着好像随时跑不动了的家伙,却又马上也跟着拼命加速。

  几次都是如此,次次如此。

  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就差一点。

  可这一点,却怎么也无法拉近,就这样,他们一追一逃,转眼已经追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高谈盛追了大半天,渐有些回过神来,策马赶到铁木刺马边道:“我们已经差不多一路追到新州边界长城口了,穷寇莫追,我们回去吧。”

  铁木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一马当先的带着鞑靼骑兵们直往正东追杀过去。眼看着双方的距离终于又拉近了一点,还差一点,真正的还只差了一点点就能追上了。

  忽然间,一阵喊杀声响起,自前面的山口中杀出一群伏兵。却是一片藏青色闪亮,人人穿着半身甲。一看到这显眼的藏青色半身甲,高谈盛就不由的变了脸色,他已经认出来了,这是秦军。他投奔契丹之前。曾经和秦军在辽东战斗过。当时他们的大军,就是被这种披着藏青色半身甲的骑兵击破的。看着不退反进,狂吼叫提着狼牙棒直冲上前去的的迎战的铁木刺,高谈盛眼中现出犹豫之色,片刻后。他咬了咬牙。一勒缰绳,已经调转马头,不进反退。他不但后退。而且开始招呼自己的兵马后退。

  高谈盛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心悸感,也许只是恐惧,但他更把这当成是预感。当初辽东时,就是凭着这种预感,他几次躲过了秦军的追杀,最后逃入了契丹。在昨晚上,也是这种预感,让他得以迅速撤离营地,逃过一劫。当然。这种预感也经常会出错,但错了不过是虚惊一场,对了,却能让他逃过一劫。能活到如今,他正是靠着这有些过份的小心谨慎。

  他现在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凭着昨天那支秦军援兵的冲击力。他们完全可以在救出李嗣源后,合力对付他们,或者先冲杀一阵再走。可是他们没有,他们只是一路东逃。甚至现在想来,他们这种始终相隔着一点点距离的事情。也充满着疑惑,十足的像是在引诱他们。而且,最让他担忧的是,这里已经离秦军的地盘太近了,前面就是长城,后面就是秦军地盘。谁能知道,那后面是不是已经埋伏着一支兵马?

  现在,那后面果然埋伏了一支兵马跳出来,这证实了他的猜测。

  秦军有伏兵,那就说明先前的援军是故意在诱敌深入。秦人肯定有一个阴谋,他们的人马绝不会少。这是他的预感,因为秦军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铁木刺已经冲入敌阵,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把敌人搅了个人仰马翻。

  “鞑靼人真是勇猛!”几个正策马向反方向逃跑的高句丽骑士扭头说道。

  “是啊!”高谈盛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一边却猛踢了马腹一下,加快了逃跑的速度。秦军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鞑靼人也还没有猛到连秦军都能一举击溃的程度。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里有古怪。

  就在这个时候,喊杀声不对了。

  轰雷般的沉闷声在山间响动,犹如急风暴雨在迅速接近。

  紧接着,他听到了急促的号角声响起,然后是雷鸣般的战鼓声,“果然,中埋伏了!”

  高谈盛再次用力猛踢战马,加速西逃。他知道,鞑靼人这些蠢货估计回不来了。

  哪里还回的来,刹那间只见一天铺天盖地的藏青色骑兵似风吹草原般涌现了出来。这次不单单只是山口,而是漫山遍野的全是秦军。清一色的藏青色胸甲骑兵,呼啸而来。

  “娘的!”高谈盛倒吸一口冷气,他的担忧成了事实,那些秦骑果然是一直在诱敌,他们一路追了两个时辰,跑的快累断了气,结果却一头撞进了人家的伏击圈了。“娘的!”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快撤!”那些愚蠢的鞑靼人,就让他们去送死吧,自己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高谈盛刚刚策马跑出一段距离,便听到左侧和右侧传来沉闷的响声。那是数以千计的战马同时落地传来的声音,他的脸色再次剧变,他们现在还没有和鞑靼人拉开太远距离,如果两侧有秦军骑兵杀出,那事情可就真的麻烦了。

  “撤!”

  “快撤!”高谈盛急急下达命令,他可不认为自己这三千高句丽骑兵能对付的了如此精锐的秦军胸甲骑兵。

  高句丽部族战士在高谈盛的催促声中急急忙忙的加速,向西面方向撤退。身后的两支秦军藏青色的影子已经依稀可见!

  让他有些感到奇怪的是,明明他们已经被追至秦军射程之内,可是身后的秦军却一直没有放箭,那种最让他记忆深刻的震天雷更是一个也没看到。他们只是闷头追击,数以千计的骑兵,在黎明的曙光里追逐着。

  刚刚,他们还是追逐的一方,可转眼间,他们就成了被追逐的猎物,落荒而逃,黎明前的那最后的黑幕被秦军铁蹄践踏的颤抖,开始破碎,现出缕缕白色的晨色曦光。

  身后的秦军越追越近。更糟糕的是,又有两支骑兵加入了追逐的队伍。那些家伙个个披着闪亮的胸甲,以及狼头一样的钢盔,在这还不太明亮的清晓里,就仿佛一群钢铁巨狼坐在战马上追逐着他们。让人越发的慌乱惊惧。

  当高谈盛绕过一个山坳之时。却惊惧万分的发现,在他们刚刚来时才经过的前方,居然已经有两支秦军骑兵绕到了这里。挡在了他们的前面。

  这里怎么不是一望无际平坦的大草原上!

  大半辈子生活在辽东丘陵山岭间的高谈盛开始十分怀念契丹草原了,要是在那里,这点秦军哪里能拦的住他们。他恶狠狠的诅咒着该死的地形,但秦军对此地如此熟悉的绕道拦截,越让他感惊慌。这些家伙对此十分熟悉,他们早就在这里埋伏了。

  “杀啊!”高谈盛大吼一声,摘下弓来,搭上羽箭,朝着前面的秦军冲杀过去。

  山坳口。杨威利的手死死的握着手中的马刀,静静的看着不断冲近的胡人。

  他回头望了眼身后,一都战士都套在狼盔胸甲之中,说不出的整齐威武。他满意的嘴角上扬,这是我的都队,我的初战。

  右手握着剑柄往外抽。马刀沙沙的发出一阵锐声。雪亮的刀刃不断的显露出来,最后随着他的右手高高的扬起,直指天际。

  “拔剑,准备!”杨威利大吼一声,他身后的大熊赵小宝套着他那件超大号的狼盔胸甲紧随在他的身后。手中撑着那面一丈二的都队旗帜,在他的一侧是手握着一把三角赤色旗枪的副旗手,他们的后面还有一左一右两个傔旗,他们是护旗手,四人的任务就是战斗中紧随着都头,高高的举着都旗,让全都的士兵跟随着这面旗帜前进。

  战马不安的用蹄子刨子地,打着响鼻,齐格飞等年青的陆士学员们一个个紧紧的握着马刀。他们在陆士时挥舞了数以万计次的刀马,马刀战术手册背的滚瓜烂熟,另外陆军操典这样的作战训练手册,也是背的极熟的。可真正到了要接战的时候,他们还是忍不住的紧张起来。

  杨威利也很紧张,他此时十分庆幸自己头上钢盔有着面罩,而不是那种老式的头盔,要不然,所有的手下都会看到他脸上的紧绷。

  臬捩鸡穿着崭新的盔甲,骑坐在雄骏的马上,手里握着骑枪,却没有丝毫的紧张。相反,他心中有的只是隐隐的激昂,终于再次上了战场,熟悉的战场,生死拼杀了十三年的战场。离开队伍到易县安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不错,让他满足,有田有地有房子,还有个薪水不错,又不危险的工作,这样的一辈子,也许会很满足吧。

  但心中肯定会有遗憾,他是战士,天生的战士,二十五岁却已经从军十三载。军中的生活成了习惯,战斗的本领铬印心中。别人也许期待平淡的生活,但他却更喜欢这种激烈的生活。

  战斗又要开始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次,他有了坚固的铠甲,有了犀利的长枪,马刀,还有威猛的震天雷和手弩,甚至,他还有了一群勇猛的同伴,以及睿智英雄的统帅。

  他回头望了望,身后东方太阳缓缓升起,东方的天空布满红色的朝霞。

  紧随着太阳升起的,还有一面金色的大纛,那是蟠龙王旗,是秦王李璟的帅旗,天下兵马大元帅旗,整个天下,独此一面。

  杨威利也扭头看了一眼那面众军拱卫中的大元帅旗,心中充满激昂,这次他们与秦王一起战斗。

  “冲啊!”杨威利马刀向前一指,策动战马开始奔驰。

  传令兵摇动了令旗,号兵吹响了号角,队头伙长们也纷纷吹响了铁哨子。

  在都旗、队旗,还有军官们的三角旗枪引领下,甲都开始跟随着两侧的同营袍泽们迎战冲锋。

  战马缓缓加速,然后越来越快,最后保持着一个匀速,向着来敌冲去。

  “不许放箭,冲上去!”远处传来了营指挥使的大吼声,那是一个高大威猛的家伙,也是杨威利陆士学校的教官,一个光用声音就能震住所有学兵的家伙。

  杨威利提起了盾牌,身后的骑兵们也都提起了盾牌,然后举着枪继续前冲。没有人放箭。没有人扔雷,只是最纯粹的对冲。

  “他们想干什么?”高谈盛没来由的惊惧,这支秦军是他所见过的最古怪的骑兵部队,他们装备精良,可他们不用强弓劲弩和手雷。却反而直冲过来。难道他们穿了件胸甲就当自己是重装骑兵了?

  高句丽人的箭支被对方的盾牌和铠甲无情的挡下了。

  虽然是半身甲。可依然坚固无比。

  眼看着敌骑越冲越近,高谈盛已经慌了,他还真的从没见过这样的骑兵打法。轻骑兵却要来玩对撞,操!

  “保持距离!射箭,射箭,射死这些南蛮子!”

  高句丽武士们只射了两轮,秦骑已经冲到了眼前。这些宋军没有停顿,甚至连他们最喜欢用的震天雷也依然还没拿出来,他们只是端着骑枪,举着刀马,排着整齐密集的队列冲了过来。

  两支骑兵迎头撞上了。高句丽人没想到秦军真的会撞上来,他们总以为秦军会在最后关头绕过去的。结果,他们想错了,秦军真的就是来撞人的。不过也不全是撞人,因为他们撞上他们之前,他们手中的骑枪马刀已经刺了过来。好几个欺负他们一个,等他们战马相错时,其实他们已经大多数被砍下马了。

  高谈盛左格右挡,最后左腹也中了一枪,这种刺枪威力惊人。竟然一举透过了他的山文甲和里同的一件内甲,一直扎进了他的腹中,若非他及时用手握住了对方的枪杆,只怕这一下就要扎出个对穿来。

  鲜血直标,痛的他都几乎滚下马去。

  高谈盛奋力推开了那支枪,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掉转马头,大声喊道:“保持距离,射他们,射死这些秦狗!”

  但他的部下远不如他这么顽强,秦军看似行动不快,但却又滚滚向前,一个接一个的战士被砍倒马下,然后被他们的铁蹄踏过。那就如同是一只巨兽,吞噬着他们接近的每一个部落战士。

  三千高句丽战士,加上几千见势不妙跟随在他们后面的其它小部族战士,很快就被打的节节败退了。

  臬捩鸡一刀挥过,一个正在格挡着齐格飞旗枪的高句丽战士被他自肩上整个头都削了下来。他有些得意的冲着齐格飞这个年青胡人笑了笑,“多谢相助,这个首级功可是我的哦!”说完,还亮了亮手中那把滴着血的闪亮马刀。他很喜欢这把马刀,如此的锋利,而且设计的特别适合马上作战,比起长矛长枪这些来,可是骑战利器呢。

  策马而过,他又盯上了另一个高句丽战士。走前,他还有些不舍的看了眼那个滚落地上的高句丽战士人头。他总有种想去把那个人头捡起,然后拴在马鞍上的冲动,可惜,秦军条例,战斗之时不许割脑袋。而且秦军算功,也并不是直接按人头计算,而是有一套很复杂的反正他说不清楚的计功方法,总的是以集体功为主。当然,个人击杀的功劳也是有的,这也正是他刚才对齐格飞说那番话的原因。那个人头虽然他是捡便宜,但是他杀的就是他杀的。

  他边纵马边在心里默计,第三个。这是他刚刚斩杀的第三个了,虽然,多数是他从战友那里抢来的,但他不会说是抢来的,而会说是救援战友时杀敌。他早计划好了,争取在这场战斗中杀上十个敌人,到时光是赏钱就有一大把了,更何况,还可能会晋衔升官呢。杨威利那个家伙对他有意见,他就要让他看看,自己可是一个百战老兵,岂是他能小看的?

  “杀!”他大吼着策马冲到两个学兵旁边,那两个同都学兵正在联手对付一个高句丽骑兵,已经打的那个家伙无还手之力了,正待他们要收获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举刀抢在他们面前一刀划过那个家伙的喉咙,又抢下了一个功劳。

  “多谢两位相助,回头我请客喝酒。”

  “**玩意,操,又来抢人头。”

  “人头狗!”

  两个少年学兵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水,无奈的咒骂了两句。

  就在此时,身后号角长鸣,秦王旗帜正不断向这边移动而来,而在他们的前面,一群溃败的部族骑兵正狼奔免突,向这边亡命逃路而逃。

  “嘟嘟嘟!”

  队头伙长们吹响了铁哨子,示意手下骑兵们让开道路,放他们过去。

  杨威利等刚让到一边,上万的溃败部族骑兵已经呼啸着滚滚而过,随后,嘹亮的军号声响起,这是全军追击的号声。杨威利马刀一挥,大吼一声追,已经一马当先的追了上去。

  臬捩鸡扭头看了眼那面显眼的王旗下的那人,吞了口口水,然后狠狠的一夹马腹,也举着马刀跟着杨威利一头冲了下去,在他的后面,更多的骑兵正紧随秦王的旗帜追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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